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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安医学系列讲座(十一)(中)

 心海真情2020 2021-07-03

新安本草方药学术体系(中)

作者:王键, 黄辉,蒋宏杰

编辑:看云楼主人  

校对:卜菲菲

二、归纳分类,走在本草方药知识的前列

安医药学家不仅致力于前沿知识的拓展,更注重对知识的总结归纳和分类整理,在不断学习和积累医药知识基础上,以类相从、分类注释,作述各半,独树见地,从而走在了知识的前列。

1.本草知识的总结归类

纵观历代本草,以有限的篇幅对本草知识进行系统的归纳总结和分类整理,以明代《本草蒙筌》最为显著。

陈嘉谟有感有前代本草“旧载甚繁,令人厌目”,而取《证类本草》及金元诸家药性理论之说,在总论中“惟举其要,各立标题,发明大意”,分出产择地土、收采按时月、藏留防耗坏、贸易辨假真、咀片分根梢、制造资水火、治疗用气味、药剂别君臣,四气、五味、七情、七方、十剂、五用,修合条例、服饵先后、各经主治引使、用药法象等18节[2]。

每节短者不超过200字,长者也不过1200余字,合计仅9000字左右,言简意赅,中药产地、采集、鉴别、炮制、药性、配伍、禁忌、剂量、用法、煎服等靡不殚述,全面总结归纳了中药学方方面面的知识。所谓“浓缩的都是精华”,此之谓也。

了在药物性味及其具体运用上作了精辟论说外,是书在药材产地、鉴别、炮制等诸多方面都有颇富创意的论说。

关于产地与功效的关系,“出产择地土”一节指出:“草木昆虫,各有相宜地产,气味功力自异寻常”,所谓“一方风土养万民,是亦一方地土出方药也”,如五味子“南北各有所长,藏留切勿相混。风寒咳嗽南五味为奇,虚损劳伤北五味最妙”;

指出何地为胜,强调“地胜药灵”,如齐州半夏、甘肃枸杞、茅山苍术、怀庆山药和地黄、歙白术、绵黄耆、上党参、交趾桂等,在各药条中则把药名与产地结合,甚至将因产地不同而致“功力亦殊”的药物分别论述;

而且认为山谷野生者与家园栽培者功力亦不同,明确指出“宜山谷者,难混家园所栽,宜家园者,勿杂山谷自产”,丰富了地道药材的内涵和种类,也改变了金元时期不重药物产地的观念。

书中对药材的真假鉴别也异常重视,认为“此诚大关紧要,非比小节寻常”,所谓“卖药者两只眼,用药者一只眼,服药者全无眼”,可谓鞭辟入里、入木三分;各药条下对药材真假优劣详加辨析,不吝文字,强调“药必求真,服才获效”。

在本草混淆品种上也颇有研究,如谚云“三月茵陈四月蒿,五月六月当柴烧”,人们每误为是一种药,陈嘉谟特加按语纠正说,实则有茵陈与草蒿(青蒿)两种药,叶近似而种不同。

他认为“本草立名,各有意寓”,就如茵陈与草蒿,遇寒冬“茵陈茎干不凋,至春复旧干上发叶,因干陈老,故名茵陈;草蒿茎干俱凋,至春再从根下起苗,如草重出,乃名草蒿。发旧干者三月可采,产新苗者四月才成”,谚语系指两药采收时间有先后,“非以苗分老嫩也”[2];

再如通脱木、通草、木通三药的鉴别,指出“通脱木因瓠中藏脱木得之,名竟直述;通草藤茎不甚长大,故以草称;木通系俗指葡萄藤茎,且大且长,特加木字”[2]。

他强调药材使用要“详考经意”,对时医仅凭耳闻、“错乱颠倒,莫觉其非”深以为憾。这些论点对于现代正确使用药材、纠正品种混淆现象仍有重要的指导意义。

《本草蒙筌》在中药炮制的贡献尤为突出,其“制造资水火”一节对炮制理论作了系统地归类总结:

第一次明确提出了“凡药制造,贵在适中,不及则功效难求,太过则气味反失”炮制原则,被后世竞相引用,敬若神明;

第一次对炮制方法作了概括性的归纳,提出了火制、水制、水火共制的炮制分类方法,并以三类方法为纲统领各种具体方法,即所谓“火制四:有煅、有炮、有炙、有炒之不同;水制三:或渍、或泡、或洗之弗等;水火共制造者,若蒸、若煮而有二焉,余外制虽多端,总不离此二者”,特色鲜明;

第一次系统精炼地总结了药物加入辅料炮制所起的作用,所谓“酒制升提;姜制发散;入盐走肾脏,仍使软坚;用醋注肝经,且资注痛;童便制,除劣性降下;米泔制,去燥性和中;乳制滋润回枯,助生阴血;甘缓难化,增益元阳;陈壁土,窍真气骤补中焦;麦麸皮制,抑酷性勿伤上膈;乌豆汤、甘草汤渍曝,并解毒致令平和;羊酥油、猪脂油涂烧,咸渗骨容易脆断;有剜去瓤免胀,有抽去心除烦”,对经辅料制后中药在性味、功效、作用趋势、归经和毒副作用等方面所发生变化作了简明扼要的阐述。

且归纳总结中又不泛创见,多有发明。如在各药条的炮制中,从时间的控制到火候的掌握,从辅料的选择到料量的确定,系统地把药物配伍理论引伸为“以药制药”的炮制方法,对后世很有启发;

“火候”是中药炮制的核心理论之一,书中吸取古徽州当地烹调用火方式,首倡“紧火”(持续猛烈之明火)的运用[2];

又如就黄连一药提出了“治诸火邪,依各制炒”的观点,归类出11种因病殊制法:“火在上炒以醇酒,火在下炒以童便;实火以朴硝,虚火酽醋;痰火姜汁,伏火盐汤;气滞火同吴茱萸,血瘕火拌干漆末;食积泻亦可服,陈壁土研炒之;肝胆火盛欲驱,必求猪胆汁炒;又治赤眼,人乳浸蒸,或点或吞,立能劫痛”[2],通过选用不同辅料炮制而引向“治各种火邪”,其中姜制、酒制、萸制、胆制还一直流传至今。

黄连久用是否“反从火化”,还取决了炮制。他如地黄养胃还是碍胃,也有赖于炮制是否得法,以酒、砂仁、陈皮为辅料炮制,非但不致泥肠,也能减其滑肠之性,而增健胃之效。

书中对紫团参(大支头压制红参)性状的描述是红参及其精制品的首次记载;所述水银的详细制作方法也是首见;所载百药煎的制作方法比瑞典药学家舍勒氏提取没食子酸早200多年[2]。

陈嘉谟集前人成果之大成,对中药炮制理论做了系统完整的理论概括,为后世选择药物的炮制方法、制定炮制工艺提供了理论依据,直到现代也仍以之作为中药炮制的依据和准绳。

2.方剂知识的总结归类

方剂知识主要体现在治法、配伍、功效、主治、分类等方面,其中配伍、功效、主治的思路和原理,方书中以方解方论形式加以论述。

关于方剂的分类,《素问·至真要大论》按药物组合原则和方式分为“七方”,北齐徐之才《药对》、唐代陈藏器《本草拾遗》依据治法和功用分方药为“十剂”

而从《五十二病方》和《汉书·艺文志》“经方十一家”伊始,汉晋唐宋诸家方书均按病证归类方剂,又有按内外妇儿各科分类者。而新安医药学家在方剂分类上别出心裁,另辟蹊径多有创新发明。more →                                                                              代徐春甫  在十剂基础上重新加以充实归纳,在《医方捷径六书》一书中提出了《二十四 方》,即“宣、通、补、泻、轻、重、滑、涩、燥、湿、调、和、解、利、寒、温、暑、火、平、夺、安、缓、淡、清”[11],基本上是一方(治法)一剂,虽含义上治法与方剂兼而有之,但实际上就是按治法分类的二十四剂代表方,而不再含对药物的分类。

“二十四方”与一年四季二十四节气对应起来,其中又以参苏饮、五苓散、正气散、十神汤四方为纲,分别调理春、夏、秋、冬四时之“违和”,符合“四时大意”。作为医家临床用药的纲领,特色鲜明。

代吴崑《医方考》依前代之列,将540首按病证分为72门,词旨明爽,深受后人推崇,清代汪昂即仿其意加以扩充,撰成《医方集解》一书。但《医方集解》却一改按病症分类、以病统方的框架和惯例,代之以功效为纲、以法统方、以证类方,既有治法又含病因并兼顾方治专科的综合分类方法[12,13]。

865方,分为补养、发表、涌吐、攻里、表里、和解、理气、理血、祛风、祛寒、清暑、利湿、润燥、泻火、除痰、消导、收涩、杀虫、明目、痈疡、经产等21剂,一剂一法。以法统方的“法”,与功效基本同义,对病证而言可称治法,从方药出发当称功效。

21剂中每剂开言概说该类方剂的效用及其适应证,各方中则首列功效,进而解释所主病症,使功效与病机相对应,结合证治病因进行分析,先详致病之由,次解用药之意,以功效明示“所以当用之理”,从而建立起以功效类分为纽带、以辨证论方为思路的方剂综合分类体系。因便于同临床辨证结合,比较切合实际,而被后世所推崇。

此外,《医方集解》还首次对其中377首主方统一标注归属经络,有归一经者,有归多经者[12,13],多能切中肯綮。方剂归经的统一标注别出一格,进一步阐明了方剂的功效和作用趋向,解方释义更为顺畅精当,有助于读者理解和掌握制方用药的妙义。

“方从法出,法随方立”,清代程钟龄在《医学心悟》中归类创立了《医门八法》,明确提出“论治病之方,则又汗、和、下、消、吐、清、温、补八法尽之”。“医门八法”的归纳构建起了中医治法的模式,一经发明后世即奉为圭臬,成为中医临证立法处方用药的主要依据,至今中医院校《方剂学》教材仍以“医门八法”为治法纲要。

从中药知识的总结到具体炮制方法的归类,从方剂的分类到治法的分类,新安本草方药分类体系比以往任何分类体系都更加严谨,有“中医基本分类法”之誉,本身就是对知识的一大贡献。

三、明体辨用,开创本草方书编撰体例之先河

知识的分类创新往往是通过著作的编撰体现出来的。在编撰出新上,专攻本草、笃志方书的汪昂成就尤为突出。他以非凡的综述才能和明晰的写作风格,编撰《本草备要》、《医方集解》等医药著作,编排形式上创新体裁,思路上匠心独运,布局上连贯呼应,翘然而居群医之首。

1.博采约取,执简驭繁

《本草备要》乃汪昂由博返约编著而成,其“备要博约”主要体现在三个方面[13]。

一是载药规模适度,选药适当,切合实用。古今临床用药常用者不过二三百味而已,再加上疗效确切而使用频率较低者,总体规模是相对有限和固定的。

汪昂参考大量医药著作,筛选出简便、廉验、易得、使用广泛的品种,其书1683年初刊本402味,1694年增订本479味,加上附注之药共计530味左右。这些药至今绝大多数仍为常用药,与现代历版高校《中药学》教材和《中华人民共和国药典》相比,药味数量基本相当,相重者均有三四百味,都有70%~80%的吻合。

后世浙江人吴仪洛考订补充而作《本草从新》,载药增至720种,至少在药味数上反不如《本草备要》为美。通过精简突出常用或实用部分,这一点是其他本草远远不及的,即使是篇幅相当的《神农本草经》,与现代临床实际都有很大的距离感。

二是每味药的介绍文字少而精,他从大量医学文献中提取出理论与应用价值最大的部分,执简以驭繁,体现了质的提高。任选一药,短者几十字,性味、功效、主治、禁忌、鉴别、炮制等都清清楚楚;长者亦不过千余字,但涵盖面广,包罗万象而不失精要,类列纷呈而又不失简约。

三是对某一病症用药,因药而论辨,各有侧重,并没有重复的内容。


汪昂《医方集解》收方865首,其选方标准和原则可以概括为“三录三不录”[12,13]:

一录药性正中和平、诸书所共取、人世所常用的效验方,“药味幽僻,采治艰难,及治奇证怪病者”概不选录;

二录药味简洁(大多5~8味)、组方严谨、精当专一、疗效卓著之方,品类庞杂、“药过二十味以上者”概不选录;

三是录方不拘经方时方,以临床效验实用为凭据,“方虽出自古人,而非今人所常用者,亦不选录”。

汪昂荟萃取精、去芜荐菁,从数以万计的古方中精选出疗效确切、临床常用且各科各门都有代表性的方剂,却保存了许多轶失的名方,如治肺痨的百合固金汤、疗遗精的金锁固精丸、祛风除痹的扶桑丸等,就是首次收录,流传至今。

可以说,《医方集解》的编著是方剂学史上继宋代官订《太平惠民和剂局方》之后,对临床代表方的又一次全面系统的精筛细选。在方论阐释上,本书既荟萃百家、博采硕论,又取精用宏,要言不繁,对“篇章漫衍”不必尽录者予以删节,文笔不够流畅者加以删润,从而不失简约通明之性。

2.编撰出新,书写新意

《本草备要》的编撰出新,更重要的是体现在首创“先言功效、后列主治”的编撰体例上[9,13]。前代本草虽有“七方”、“十剂”的功用分类,但每药功效均混列于主治之中,且语焉不详不畅。

汪昂另定体裁、别开径路,发明功用、高标特行,每药依据其气味形色、所入经络发明功效,在每药药名之下先列出“功效”专项,“冠于诸药之首”,然后以功效为基点,另起一行介绍药物的性能、主治等,“先言功效、后列主治”,“其所以主治之理,即在前功用之中”。

主治是初始用药经验的直观记录,而功效则是对主治内容的理性归纳和高度概括。以“功用”统摄“主治”,无论是临证用药还是对药物应用机理的阐释,均从中药功效中推出,使以往本草没有阐述透彻的内容得以充实和完善,突出了功效的核心地位,为现代《中药学》学科体系的形成奠定了基础。

其实,《医方集解》首创以功效为纲、以法统方、以证类方,每章按功效分类,也是编撰体例上的创新,既是方剂分类法也是方书的编排方式。

《本草备要》与《医方集解》,一为本草一为方书,均以功效为重心论药释方,体现了汪昂“一以功效为重心”的编撰思路。自此本草、方书体例格调为之一新,功效在临床中药学、方剂学中的核心地位从此确立。

这一著述方式主次有序,纲举目张,别开生面,为后世所尊奉效法,形成了方药知识教学体系的雏形,开创了近现代中药学、方剂学编写体例之先河。

《医方集解》的编撰出新,还体现在以正方带附方的配置体例上[12,13]。全书收正方377首,附方488首。每论一方则打破历史序例,先述正方之适应证及其理法方药,而将组成相关、功用相似的附方详列于后,以示前人用药加减之法,既切合临床实用,又避免了重复,裁减了篇幅。各附方则别其异同,在适应证上抓住一两个主证加以识别,药味加减变化一目了然。

以正带附,主方为纲,附方为目,主次分明,加减有法,体现了中医辨证论治的灵活性。       《医方集解》是一部定型规范的方剂学专著,其“以法统方,以正带附”的编纂模式,辨证论方的编写思路,比较系统地阐述了基本方剂的制方规律、药性方义、应用要点,初步形成了比较完备的《方剂学》教材编写体系,成为后世方义分析和方书编著的典范,为方剂学从中医药学中分化出来成为一门独立学科奠定了基础。

《安徽通志艺文考稿》云“是书所分先后之序,极有条理”[14],《中国医籍通考》谓“是书既出,遂为后世方剂学之圭臬”[15]。其后吴仪洛《成方切用》、费伯雄《医方论》、张秉成《成方便读》等诸多方书均仿其体例模式编次,现代《方剂学》教材和专著仍沿其例,至今我们仍然遵循其方法来指导方剂学的临床、教学与科研工作。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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