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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卢兴波 成年以后的夏天是没有趣味的。 这个年龄已经没有自信下河游泳，想找段小河沟捉鱼摸虾也不可得。 原因简单，如今的河水不比从前，也早就没有了鱼虾。 如今对雷雨也没有多大感觉了。从前却最是兴奋，因为打雷下雨天，池塘鱼虾会随雨水四散出逃，河渠里、稻田中到处都可以捕到小鱼小虾。 小时候常受老人教导，说天上打雷是雷公老爷发怒，闪电就是对恶棍坏蛋们的惩罚。这些坏人当中，雷公老爷最为憎恶的就是不孝子孙。 而那时的小屁孩们，谁又没有顽皮忤逆的时候呢？幼时每遇雷雨，总是小心翼翼，战战兢兢，就算藏身门背，还不忘自省一番。 思忖再三，最后从家里翻找出一些自己平时都舍不得吃的东西，在雷公老爷眼皮之下，顶着雷雨闪电给阿公阿婆送去。 靠着一次又一次“临时抱佛脚”，我终于安全地度过了漫长的童年。 那时的雷公老爷，在我们心中简直就是纪委书记，外加监察主任！ 不但逆子恶媳不孝子孙被重点监察，我们能想到的各种坏事恶行，甚至男女关系、生活作风，都在他老人家监察范围之内！就连浪费粮食、虐待小动物这类行为也在惩戒之列！小时候外公就曾告诫过我，说蜻蜓是雷公老爷养的鸡，青蛙也是雷公养的一种什么家畜（现在已经记不得了），这些都是不能随意伤害的。 显然，人间的一切恶行，都逃不过这位大神的法眼，坏人一旦被锁定，其肉身便无处躲藏。据说无论藏匿于地窖，还是委身于瓦罐，最终都会被雷公拎出来享受雷劈！并且惩罚多发生在公众场合，大概是为方便众人观摩，以起警示教育作用吧。 我母亲幼时就亲见过几起真实事例。比如她的一位同辈，因为不孝顺，就曾经在生产队晒坝上当众被雷劈过。后来听目击者讲述此事，他们模仿被劈者认错告饶惨状，哭腔绘声绘色，听者如身临现场。几十年来，我从不同人口中反复多次听到转述，可见此事的真实性。母亲还有一位远房舅舅，是个无家无业无妻无子的老光棍，因为缺衣少食，经常捕食青蛙，也是当众遭到了雷劈。 小时候耳闻目睹过许多妖精鬼怪被雷公劈死的事件，最多的大概是劈蛇精，连我都亲见过一回！某年一个雷雨夜，曾亲见一道闪电下地，劈到村后堰塘堤下。闪电在地面炸开了花，大地颤抖，声震长空，直到电光消失许久，我仍心有余悸。 第二天早上路过雷劈处，果然见到一条死蛇，身体被劈成两段，死状丑陋无比！我当时极度震憾，对雷公老爷崇拜敬畏得无以复加！他简直无所不知无所不能，他是道德标杆，又是执法尺度，更是法制与威严的象征！ 可叹的是，随着年龄增长，我们竟然变得越来越没有信仰。成年以后我们就不再相信童话了，也许恰恰是因为受教育的原因。如今每见儿子浪费粮食，我都痛心疾首，反复告诫他这种行为是要遭雷劈的！儿子居然不知所云，如听天书。有时急了还要吼他老子，老子又搬出雷公来吓他，这逆子依旧无动于衷。 近四十年来，再也没听说过雷公显灵了，心中竟有些许失落。眼见大奸大恶一个个如鱼得水，招摇过市，却得不到应有惩罚。 是否因为世风日下，人心沦丧，连神佛也变得不义？是否这些年人间恶棍太多，连神佛也惩罚不过来？又或者，看到人类沦丧至此，众生自暴自弃，已经没有了抢救价值，连雷公也放弃了拯救？ 不管怎样，在我们的童年，有这么一位大神随时在心中供着，令一颗颗不太安份的心灵有所敬畏，这无论如何也算一件值得庆幸的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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