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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生“放纵不羁爱自由”的徐志摩 “我将于茫茫人海中访我唯一灵魂之伴侣,得之,我幸;不得,我命。如此而已。” ----摘自徐志摩写给梁启超的信
不曾说谁辜负了谁，明眸一见，便印在了深灰色的眼睛，渴望、思念，在适当的距离之外，欣赏、爱慕、彼此包容、彼此成就。徐志摩，这个一生“放纵不羁爱自由”的男人，这个一生缱倦在美好事物上的瘾君子，晃荡了中国诗歌领域半个世纪。 正见此心只是梦 说烟花纷乱的江南，浙江海宁硖石镇首富徐家，1897年1月15日，农历寒梅腊月，一个含着玉一辈子如水的男人降生了，取名徐章垿。 长孙独子，万千荣耀集于一身，幸运、幸福的连花儿都要融化掉。 青砖碧瓦，修竹梅花，江南简约有致的院子，他惦着小小脚掌，一遍一遍地触摸美好的典章文物。他把智慧藏在目光里，循着山与水的痕迹，打量这一方温暖的故乡。 4岁，他开蒙了，没有坎坷，顺风顺水，度过了悠长又短暂的童年。 他的父亲徐申如，给予了他最殷切的期盼。读书、中举、功成名就。 在徐申如根深蒂固如犟驴的脑袋里，商人再富裕，钱堆积起来的面子，在士子、官员面前也不堪一击。商人能够享受得到物质上的丰盈，文化上的贫瘠却一辈子、十辈子也沉淀不到高贵的行列。 1905年，徐章垿9岁，清廷废科举，硖石镇首富徐家慌乱了一阵子。望子成龙的父亲颓废地数着偌大家业，徐裕丰酱园、裕通钱庄、人和绸布号……，缺少了官场晋身，在士子圈子之外，偏执孤傲柔弱又不通世务的独子能守住这几百年积攒的家业吗？ 11岁，徐章垿被父亲送进了新式学堂--硖石开智学堂。新学，成了徐家新的寄托。 在自由地允许盛放灵魂的新式学堂，徐章垿高兴极了。明媚的书籍，干干净净的文字，他读诗意的生活、诗意的人生。他开始向往镇子之外的世界。 14岁，公元1910年，他和表兄沈叔薇一同进入了杭州府中求学。他用柔柔的带有一汪秋水的眼睛打量着这座女子般明媚的城市。西湖、雷峰塔、白娘子的传说、苏小小墓……每个周末，他的脚步都是匆忙的。所有这些美好，他都装在喜悦里，做梦、做诗，见那个最美丽的女子，在梦里，在诗里。 而辫子垂在脑后，一晃一晃，带有野蛮气息的发式他从心底里排斥，徐家许不得他剪辫子，他就是徐家效忠大清帝国的脸面。 延续血脉是另一个大事，婚姻紧锣密鼓登场。 包办婚姻最无奈 现实残酷的容不得拒绝。丰厚的家业、纯白的不沾染一丝恶习的名声、偌大的可装下半个钱塘江的才情，给他招来了一场没有爱情的婚姻。作媒的是女方的四哥张嘉璈，时任浙江都督朱瑞的秘书。 来家里提亲的是女方的二哥--张君励，留学日本早稻田大学，被清政府授予翰林院庶吉士，还是立宪派代表人物，活跃在政界、商界、学界，属于江浙层面大佬级人物。 他的父亲徐申如谦卑地接待了对方。即便刚刚经历了辛亥革命洗礼，剪掉了头上的辫子，而他心上的辫子还是根深蒂固不曾有半分动摇。婚礼循着繁琐的古礼定下了。送聘礼的那天，十里长亭挤满了羡慕的眼睛。
1915年10月，他结婚了，一门徐家求之不能得的婚姻，婚礼浩大的整个江浙都惊动了。迎来送往的人群，堆积的比山还高的贺礼，祝福的宾客从硖石镇排到海宁城。那个准备和他厮守一生的新娘叫张幼仪，土的不能再土的穿着，不施粉黛，不似从宝山（今上海宝山区）繁华区域而来的大家闺秀，好似新派人物，却是旧派作风。那一夜，徐章垿梦碎了一地，心目中窈窕淑女影子模糊的不能辨识。 也就读新式学堂的新娘子睁大眼睛看着眼前身子硕长、才华横溢的丈夫，星星闪耀了整片天空，低下头颅才是她应该做的事，卑微着，包括灵魂。每天早早的起床，孝敬公婆，操持家务，话温柔的不像少奶奶，日日浸润下，徐章垿的铜墙铁壁被融化了。 新一轮求学生涯开始了，探索的脚步走遍了半个中国。上海沪江大学、天津北洋大学、北京大学，北国最繁华的地方他都经历了一遍。不为学业，只为繁华之地触目可及的美好和美丽，而成绩从来都是身外之物，他不屑一顾。 1918年4月22日，长子徐积楷出生，徐家有后了。汹涌了许久的念头再也不能遏制：他要留洋求学、求自由。 也是这一年，由妻兄张君励介绍，拜大学者梁启超为师。同年月14日，22岁，正当青春年华，黄浦江边，他告别了4个月大的儿子和强堆着笑容的妻子，沿着铁制扶手登上“南京”号轮船，开始了赴美留学旅程。 父亲给他新取了名字：志摩。父亲告诉他，在他总角小儿时候，有一个叫志恢的和尚来过他们家，替他摩过头，说他智慧近天人，“将来必成大器”，父亲一直坚信不疑。此一去，山高水长，特意为他更此名。一保平安，二寄前程，三祈学业有成、光耀门楣。 国外所得或“自由” 灵魂自由的久了，便回不了家。 1920年，24岁，徐志摩从美国跨过浩瀚的大西洋来到绅士生活起源地--英国，沿途风景迷花了他眼睛，才情无可抑制地爆发出来。《再别康桥》，再别那一段青春烂漫和岁月静好，浓彩重笔勾勒了剑桥大学研究生生涯。 他是奔着哲学家罗素来的，而罗素已经离开了剑桥。既来之则安之，无所事事的他在伦敦泰晤士河上飘泊飘泊，如他追寻自由的灵魂。哪里的空气新鲜，他便往哪里去。 异国繁华亲历后，像在美国放弃唾手可得的博士帽子一样，他决定要走了，却在一次宴会上，遇到了念念不忘纠缠一生的林徽因，彼年16岁芳华，耀眼如春天，随父亲--中华民国司法总长林长民访问欧洲。 年龄相差8岁的爱情，在火花闪耀时刻，沸腾的能烧穿整片天空。怀揣着众生皆倾倒的梦，一个不愿意醒，一个不能醒。 张幼仪来了，涉海疆万里保卫自己的家庭。 一个只愿意娶妻，一个不愿意做妾，一个只想要个名分在徐家终老一生。 徐志摩之所以是徐志摩，便是他不愿意欺骗任何人，便是他一心一意义无反顾只爱一个人。对于感情干涸了的婚姻，他不愿意维系，给对方和自己以解脱。对于爱的人，他必须以完整的身心和名分给予对方，一丁点的瑕疵他都认为是亵渎。 张幼仪连妾的身份都求不到，她选择了接受，结束还爱的疯魔的婚姻，放手、成全，带着肚子里二个月大的小生命投奔隔了一条海峡、三个国家，遥远地远在德国柏林的二哥--张君励。 婚姻散场，闹得沸沸扬扬，乃民国第一场西式协议离婚。张幼仪保住了儿子，徐志摩获得了自由，而林徽因却选择了离开这个漩涡。 而徐志摩和张幼仪的小儿子“彼得”只倔强地活到3岁，便永远告别了朝夕相处奋力求学即将获得新生的母亲。 打碎眼泪，拾起尊严，张幼仪决心做个新女性，割裂所有的谨慎小心、唯唯诺诺。在德国，她匍匐在泥土上打滚，在冷的足以冻僵生命的冰火上起舞，孜孜已倦求学4年，浴火重生。儿子早夭的伤痛，一尺尺在她心头被磨平。学有所成，1926年，她返回中国，次年在东吴大学任教。1928年涉足商业，担任上海女子商业储蓄银行副总裁和云裳服装公司总经理，背靠娘家的凉荫，徐家的生意在她的手里重生并一天天根深叶茂，独身三十年，所有这些她都留给了徐志摩和她生下来的孩子。 某一次宴会上，徐志摩见到了前妻张幼仪。姿态万千，优雅的像从一幅仕女画中走出来，而错过的，终究错过了。四目相对，只剩无言。 数十年后，有人问白发渐多的张幼仪爱不爱徐志摩，她答道:"我对这个问题很迷惑，因为每个人总告诉我，我为徐志摩做了这么多事，我一定是爱他的。可是，我没办法说什么叫爱，我这辈子从没跟什么人说过'我爱你'。如果照顾徐志摩和他家人叫做爱的话，那我大概是爱他的吧。在他一生当中遇到的几个人里面，说不定我最爱他。" 女人只有摆脱了对丈夫的依赖，人格上独立，财富上自足，恬淡而优雅，才敢说是一个不虚度一生站起来了的新女性。 一生牵挂只为他 失与得，谁又能分的清清楚楚。一次的回眸一顾，也许就是一生的牵挂。互相成全，或许才是最好的爱情。遇到了潸然心动的她，许下了海誓山盟的承诺，却终究不发一言，转身离去。 不妒忌、不嫉恨，以知己朋友的角色继续交往，而这一交往竟然保持了一生。 1924年，文学泰斗泰戈尔访华，徐志摩和林徽因同被选中，共同担任翻译。一个未娶，一个未嫁。 中间泰戈尔，左林徽因，右徐志摩 上海的雾有些浓，隔着一条手臂的距离，两个人慢慢走着。往事不堪回首忆，黄浦江淘淘江水洗刷了一遍又一遍石头堆砌的堤岸。烟花冷漠，《夜上海》的曲调幽幽传来。路的尽头是分别，没有油纸伞，没有只言片语。 也是在这一年，徐志摩陪同泰戈尔出访日本，林徽因陪同未婚夫梁思成到美国留学。一别四年，音信不断。再归来，林徽因已嫁给梁思成，徐志摩也已早早娶了陆小曼。 陆小曼，北京城里，胡适笔下“一道不可缺少的靓丽风景”，活跃在北京的社交圈，丈夫王赓，美国西点军校高材生。冷硬军人的角色扮演，在婚姻殿堂里不受财雄势大的陆家小姐陆小曼喜欢，而温文儒雅的徐志摩却能满足她所有的爱情幻想。 丈夫王庚到哈尔滨就任警察厅长，妻子陆小曼滞留北京出席一个又一个宴会，万人空巷，争睹风采，“南唐北陆”（唐英、陆小曼）艳名笼罩整个中国。接触越多，眼睛里水蒸腾的温柔越多。而陆小曼能书会画，蝇头小楷当时一绝，翩翩昆曲冠绝当时，徐志摩的心火热滚烫，“灵魂伴侣”或即在眼前。 而一个对情抱有恐惧，一个对社交圈抱有无限遐想，喜欢万人簇拥的感觉。或许是一个女性比他更敢爱敢恨吧，徐志摩选择了要与有夫之妇陆小曼结为夫妻。 父亲徐申如极为不齿将嫁过来的儿媳妇陆小曼，极为欣赏他唯一认可的儿媳妇张幼仪，盼着一对璧人复合，哪怕是脸面上的复合。 徐志摩依然如初，哪怕失去财产继承权，哪怕从此以后不再有家里资助，他依然选择了与陆小曼结婚。 徐志摩和陆小曼合影 1926年10月，主婚人胡适，证婚人是他的老师梁启超。那篇准备好的稿子梁启超没有念,却说了一番震耳发聩的话： “我来是讲几句不中听的话，好让社会上知道这样的恶例不足取法，更不值得鼓励。徐志摩，你这个人性情浮躁，以至于学无所成，做学问不成，做人更是失败！你离婚再娶就是用情不专的证明！以后要痛改前非，重新做人！陆小曼，你和徐志摩都是过来人，我希望你能恪守妇道，检讨自己的个性和行为，离婚再婚都是你们性格的过失造成的，希望你们不要一错再错自误误人，不要以自私自利作为行事的准则，不要以荒唐和享乐作为人生追求的目的，不要再把婚姻当儿戏，以为高兴可以结婚，不高兴可以离婚，让父母汗颜让朋友不齿让社会看笑话！” 然后，甩甩手，梁启超施施然走了。 陆小曼的前夫王庚将军竟然托人送来厚厚的贺礼，成全喜欢了许久许久的另一半，然后选择了孤独一生终老，那一年陆小曼23岁，王庚31岁，徐志摩29岁。 柴米油盐的日子，难住了徐志摩，大手大脚惯了的陆小曼却是受不得半点束缚。争吵的时候渐多，他们嫁给了爱情，却输给了生活。 徐志摩开始兼职，开始拼命工作赚钱。今天上海，明天南京，后天北平，飞在空中的时间多了起来。 1931年11月19日，徐志摩搭乘中国航空公司“济南号”邮政飞机由南京北上，要给北平（今北京）学生上课，也要参加晚上举行的林徽因演讲会，竟在济南触山机毁遇难，年仅35岁。 陆小曼书了一幅挽联： "多少前尘成噩梦，五载哀欢，匆匆永诀，天道复奚论，欲死未能因母老； 万千别恨向谁言，一身愁病，渺渺离魂，人间应不久，遗文编就答君心。" 孤独一生，许给爱情，1965年4月3日在上海华东医院逝世，享年62岁。 张幼仪操持了他的葬礼，儿子徐积楷跪在灵堂磕了一个又一个头。独身23年后，嫁给了在香港的邻居---中医苏纪之，1988年病死于美国纽约，享年88岁。 林徽因挂了一块飞机残骸在床头，在四周年忌日问徐志摩：“朋友，你自己说，如果是你现在坐在我这位子上，迎着这一窗太阳：眼看着菊花影在墙上描画作态；手臂下倚着两叠今早的报纸；耳朵里不时隐隐地听着朝阳门外“打靶”的枪弹声；意识的，潜意识的，要明白这生和死的谜，你又该写成怎样一首诗来，纪念一个死别的朋友？”空念山河，诗成绝响。1955年4月1日，林徽因病逝于北京同仁医院，享年51岁。 倘若徐志摩地下有知，而谁将是他可相伴一生的“灵魂伴侣”？而谁又知道，沈钧儒是他的表叔，金庸是他的姑表弟，琼瑶是他的表外甥女。 2018年8月21日晚于伊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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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志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