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没用的读书人 vs. 职业的老流氓

1

同学的房子终于收回来了。

近两年时间，历经上门催收，报警，开庭，再报警，经历了各种狗血，这套市值600多万的房子被二房东砸得面目全非，总算100%回到了房主的手里，其中的是非曲折，能写一本短片小说。

今天，还有十万出头的未支付房租没有结算完毕，霸占房子的二房东依然逍遥法外，无人问津。

这是几年来，我经手的最奇葩的买卖，而这倒霉事恰恰落在了同学身上。

眼前这个文弱的，书生气十足的家伙，已经被现实折磨到没有一丝戾气，也懒得再去争取自己该得的东西。

2

事情的来龙去脉还得从2019年3月说起。

那时，房价开始了新一轮的抬头，大部分觉醒的老百姓统统杀入房市。同学揣着几百万现金，最终买入了一套和我同一幢的房子。

房东是个投资客，手里一堆房产证，出手的这套在daichi人名下，被出租给了一个专业的二房东，200多平的房子，十个房间有余，住着一堆年轻人。

合同签订的过程还算顺利，除了额外跑一趟外地。考虑到租约尚未到期，所以约定的内容自然而然提到了房东负责与二房东的交接事宜，并额外预留一年的房租作为交房押金。

由于涉及到的相关人等关系比较复杂，所以等待过户的日子就显得特别漫长和难捱，即便三方协议已经考虑得足够周全。

过户之后三日，按照约定时间上门收房。大门像往常一样敞着，里面没有一点腾空的迹象。

不出所料，二房东还是反水了。

这个七十有余的老头，插着腰，拒绝履行房东与他租赁合同的约定，也不承认房东提前告知他出售房屋的事实，然后一口咬定要求赔偿高达8万的装修损失，而这个数字如何而来，他自己也算不明白，也说不清楚。事后想想，或许是他这个年纪的人觉得这个数字吉利吧。

派出所民警闻讯来到现场，老头一点不发怵，一边叫嚣着要行使优先购买权，一边恶狠狠随地吐两口痰。一副老子就不搬，你们能把我怎么样的架势。

警察胡乱做了笔录就离开了，我们也只好灰溜溜走了。

这是，和二房东第一次回合的战斗。

3

原房东据说是个狠角色，找了一堆人上门断水，断电，第二次闹到了派出所。办案民警按照流程又记了一遍来龙去脉，把双方打发了回去。

接下来，他们之间你来我往的故事都是我从其他人嘴里得知的，总之，吵也吵了，闹也闹了，没有什么卵用。

那段时间，恰巧另外一个就职zhengfu的朋友也卖掉了房子，同样租给了二房东，同样租约未到期，同样遇到了蓄意勒索。发生冲突的第二天，一大堆民警上门，撬开了锁，全程录像将屋内设施搬空，拉倒指定的位置，然后通知二房东上门签字。或许当真被这从未见过的动静吓坏了，二房东灰溜溜叫了搬家公司，火速搬走了自家的东西，屁也没敢放一个。

可惜，我的同学没有这个待遇，原房东也没有这个待遇，此处只能呵呵几声聊表无奈。

有时候，觉得剧情已经很狗血了，没想更狗血的还在后面。

原本总是惦记着交房押金的房东突然之间消失了，电话关机，微信不回，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很长一段时间，我以为这个体重超过200斤的大胖子猝死了，毕竟一个身家千万的年轻生意人不会放弃经营自己的朋友圈，也不会随意更换手机号。知道他被生意伙伴拉下水被刑拘的时候已经是一年之后的事情了。

书生气十足的同学不愿意，也学不会像我一样当个强行断水断电的房东，也没有时间找那些例行公事的片区民警上门。最后，只好把希望寄托给了那个满嘴信誓旦旦的律师。

4

开庭那天，被告没有到场，我作为证人参与了整个庭审。

年轻的法官质疑房价为什么这么便宜，一口咬定原告为了合同约定的赔偿不积极履行收房的权利，甚至觉得明知有租约还买卖本身就是动机不纯。

想上去给他几个耳刮子，那是我们几个人共同的想法，但，这些文人始终没有选择动手，甚至不知该如何为自己辩驳。

拿到判决结果已经是半年之后了，比预期的最长时间晚了整整三个月之久，而结果却是败诉。

世道就是如此，荒唐至极，却百口莫辩。或许这个年轻的法官打心底嫉妒这些万恶的房东吧，要不然真心理解不了这位大人的新奇的脑回路。

谁在袖手旁观，谁又在助纣为虐？

5

再次和二房东坐在派出所的时候，已经是一年半之后了。

这个嚣张的老头还是那么嚣张，气焰一点不减当年。

“我已经一年多没有交房租了，去年的没交，今年的也没交！” 理直气壮和臭不要脸就这么赤果果。

和事佬警察和原来一样，试图安抚在场人的情绪，照旧写了一堆陈芝麻烂谷子的前世今生，号称不识字的老头逐字逐句读完了警察的调解书，按了手印。几天之后，如约搬离了这个房子，留下满地狼藉。

现场的警察没要求二房东支付房租，我同学自然也没想起来，毕竟文斗，武斗都不是她的强项，讲理才是。

6

在官方层面，这个事情就算尘埃落定了，没有人在乎你的得失，更没人在乎你的感受，这就是真实的世界。

这个我们原本认为公平，法治的城市里，年老的臭流氓就可以撒泼打滚，漫天要价，只要不甚出格，不给zhengfu找麻烦，他们才是真正的强者，可以耍赖，可以不要脸，可以碾压所有遵守合同和约定的对手。

反观我们这些读书人，我们知廉耻，懂礼仪，遵纪守法，我们不会吵架，不敢群殴，极尽全力避免冲突和麻烦。到头来，才发现，我们远不是那些被服务的人民，也拿不到我们想要的正义，除了一介文人，我们练屁也不是。

在这个荒诞的世界里，没有权势，没有背景，我们的战斗力几乎为零。

有时候想想，当个臭流氓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