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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诗

 苍岩风语 2021-07-12

何为诗鸡肋?阅之无味弃之可惜的诗也。不如说它是诗糟粕吧!仅以《诗鸡肋56首》缅怀20082009那段写诗的岁月。有2根鸡肋上了《星星》。

                     ——赵鹏飞

诗鸡肋56首(2008——2009)

幽居

在琴声中安身

在流水中立命

在菊花和酒香中,与过往的竹声相遇

竹枝,我的幽居中唯一的知己

在一滴墨的浸渍中,六只麻雀陪我越过生死的樊篱

避开明月开始闲谈

烛光是虚心的竹子

除了酒杯和影子

我看见了一个多余的人,他空负盛名

走在月色中,远离了桂树与嫦娥

他就是一个脱掉月影的人

从炊烟中娶走大豆

从炊烟中娶走大豆

只剩下菊花和流水

一方宣纸和薄薄的月芽

从台阶上娶走苔痕

从六弦琴中带走风荷的心事

爱人,我还是没有忘记

从六月的荷塘带来一桶水

从水中带走你如莲的容颜

我今生是一个酿造美酒的人

菊花的酒,莲花的酒

周南的雨露我只取一瓢

用来兑换你板栗的芳香

爱人,你是我提前烤熟的猎物

从火焰的指尖抵达森林

从一曲高亢的女儿红里

抵达你三月的水湄

需要你蒹葭点亮的火把

需要你黄土高坡上一路颠跳的唢呐

 喜欢煤油灯的夜晚

如果黑夜被轻轻打开

如果它的轻和暖,如一缕羽毛或者燃烧的雪片

哦,轻些啊,轻些

请不要惊动这安然的,轻若婴孩般的呼吸与睡眠

这该是萤火虫提着灯笼

寻找童话和梦境的过程,黑夜

这唯一的窄小的路径

穿越它,

多么需要一只大而围拢的手,呵护

呵护这微弱的光亮

这轻若绒丝的低处的眷恋

2009.3.1

搬运

我们每天都在搬运

搬运着一百多斤的躯体,21克灵魂

从日出到日落

我们首先用脚步搬,再用脚踏车或者汽车搬

空间庞大或者狭小

我们都无力选择

我们搬运着,并且重复

我们其实都是在搬运着心跳和爱情

让生活的脚步慢下来,让爱你的心慢下来

或者干脆:让写在纸上的爱情

让风搬走,只留下灰尘和干净的大地

让我们滞留一会儿:

精神一会儿,恍惚一会儿

我的灵魂是干净的,甚至骨头和血液

每天,我双手空空地出门

只带回一粒星火,和一身的灰尘

 度过

我度过春天,把花朵留给别人

把它的余香,夹在书页

我度过夏天,把麦子还给农民

把秕谷留给过路的麻雀

让它们啁啾的叫声,代替我欢乐的内心

我度过秋天,把爱和恨

交给凋零的叶子,我只取回火的灰烬

培植来年的蓓蕾

在冬天到来之前

我变得更加一贫如洗

除了一粒雪花,顺着我干裂的喉咙滑下

这冰凉的、温暖的点滴的盘缠

会抵达我的内心

让我满足地度过余生

命运

而我一出生,就被遗忘

我的悲哀是我只延续了先祖的血脉和遗风

只忠于黄土

忠于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劳作

祖父……我祖父的祖父的祖父

原谅我,头戴月亮的野花瓣

为什么只对一只弯腰的镰刀产生敬意

只对弯腰的谷穗进行膜拜和一生的敬仰

是的,我的名字只是一株狗尾草

属于植物学,但没有被分门别类

属于上古的月亮,属于石炭纪的羊齿衫

属于亘古的亘古,属于清风

属于流水。流水之外的琴弦

属于琴弦之外的灰烬

灰烬之外的虚无,是的

它,荒诞、虚无

不可触摸

不被假设也不被重新定义和命名

时间的流水呀

命运的钟摆和圭臬

一些年华如约而至

一些颜色蒙上灰烬

    2009.7

复制

编辑、全选、复制、粘贴

是的,如今

我已经惯于这样的操作

把别人的思想窃为已有

把别人的眼泪涂抹在自己的眼上

这是一个需要复制的年代

复制别人的鞋子,却走着不同的道路

复制别人的雨伞,却遭遇着不一样的天气和大雨

我也热衷于复制的潮流

尽量从一大堆平庸的汉语中

找出一大堆锥子、锯子、斧头般锋利的词语

拼接成一首首菱角分明的诗

             2009721

水边的村庄

夜幕下,我所仰视的星空更加辽远、空旷

簇拥我的水声温柔而细腻

来自它内部的蛙声

总肆无忌惮地刮伤我的皮肤

而我靠向水边的身子总是在

借用月亮的小刀包抄那些婆娑的绿豆叶儿

铺下简单的床、柳丝儿围成的蚊帐

灵魂的被单何时给村庄的夜色悄悄地打开

一些虫鸣、啁啾的水鸟声

一些次第张开的忧伤和幸福猝然间跃上一个人的心湖

窸窸窣窣的风声何时吹进了我的骨骼

毫无知觉地掠夺我残留的那丝乡愁

是的,原谅我不会修复我

如此飘渺的星空下,水边的村庄一次次将我打探

石缝里的蝈蝈、一次次探出头来用触须蹭我

让我在婴儿和老者之间

看清一个飞翔的我:在尘世和山水之间

在一大片月光洗净了鱼儿泪水的瞬间

有一个人抱着自己的村庄投进了月色

2009.7.19

对面

绕过草丛的早晨,绕过荆棘的黄昏

路遇坟墓,睡在里面的先人

递出话来:你残缺的一生

需要火焰来修复

需要你捡拾足够多的木柴

来抵御自身的寒冷

抬起头来:对面既是悬崖

有多少时日需要我勒马

有多少时日需要我找寻斧头:

一路反反复复地劈——

纹理坚硬的生活呀

有多少陡峭的日子

需要我借用木匠的凿子

来一一凿平

           2009.7.19

陪伴我的

寂寞的夜里,陪伴我的

只有无语的星辰和嘀嗒的钟摆声

钟摆的每一次晃动

都好像是一声催促、征缴

每一次摇摆

都仿佛是一种剥离、撕裂

在无数次的

上升、滑翔、和无数次的坠落里…..

大齿轮先卸掉了小齿轮

小齿轮丢弃了相濡以沫的螺丝钉

最后,掉在地上的是我未老先衰的一颗乳牙

事隔三十年,我在老家的屋梁上的缝隙里

找到了它,作为先知先觉

它不拒绝我和它的骨肉关系

即使盘踞在我身内的

是一架早已生锈的机器

2009.7.19

多少次在梦中

多少次在梦中

我看见自己在故乡的庄稼地里行走

周围的高粱很高

土豆和豆荚很低

我夹在这些植物的中间

像一个流浪的乞丐

月光一米、两米高、三米高

它们密集地朝我点射

然后从高空跳下来

我趔趄的影子

被推搡来推搡去

那一夜,我的表情比月亮还模糊

我的神情悲哀

像一条丧家的犬子

连夜逃上了故乡苍凉的山岗

2009,除夕夜

确切的时间是,小年三十和大年初一交夜的时间

1150—100

这期间天空的礼炮声把央视的节目给盖住了

我来到了阳台上,我的眼睛绽放成空中的一束礼花

啊,一切是多么美好!

等我手中的礼炮还没来得及向2008告别

我忽然看见东面的馍馍山上,一粒火星

牵着一大片猩红的火光,在干枯而茂盛的草丛间

舔过来舔过去,这时,礼炮声还是不断

一声声地,鼓掌声,尖叫声

它们坑蒙一气,像是在助长着魔鬼的红舌头

这时,我多想借用一下哪个变魔术的小伙子

他把主持人董卿的戒指从蛋清里取出来的那把镊子

是否能够快速地牵住这满山狂咬的红舌头

等我拨通央视春晚直播间的电话

哪个耍魔术的小伙子早已经下场

而电视屏幕上早上来一大帮唱花脸京剧的演员

他们咿咿呀呀哼哼唧唧

全然不顾那些受伤的植被

那些饥饿的火光,像一只巨大的硕鼠

选择了在大年初一的夜晚出动

它们借助风声的尖牙与利齿疯狂的啃咬着我的皮肤

像是借除夕的欢乐之夜,给人类一次

致命的偷袭

2009,除夕

 铠甲

最坚硬的锅底

应该是黑夜

几只顽皮的蛐蛐

试图沿着锅沿儿

跳出来

一跳,就跳到了大街上

它们集体穿越马路

低头的路灯

一路照看着它们

就象早年的乡下

我在刚刚安好的路灯下

一次逍遥的散步

2009.3.25

粪叉

对它而言

再也没有可吃的了

一堆大粪

曾是它的口中餐

土簸萁儿车的横梁

曾是它休憩的场所

先是氨水来了

后来,化肥来了

农药也来了

它的牙齿就蜕化了

现在,孤独地靠在墙角

和老祖父嘴里的那口牙

一样地

松动

2009.3.25

 针灸

所有的黄瓜、茄子、豆荚都是那个人的子民

站在大地中央,首先要当好公仆

关心子民的冷暖

关心它们的所想所盼

关心它们低头或者仰首的姿势

是否有侏儒的特征

是否有高烧、疟疾的表现

就象乡下的赤脚医生那样

提着过时而粗糙的马灯

挂在太行山的雨夜里

他用一根细长的银针

靠娴熟的拿、捻、捏、按等手段

曾一针扎好了疾患多年的乡村

正如此刻,那俯首给菜叶儿捉虫子的那个人——

我的父亲,他站在正午的太阳光下

一一翻动着时光背面的叶子

他躲进黄斑症的深处

一一找到那些掩藏其中的害虫

用他粗糙的手指当做银针

轻而易举地把它们

一一捻碎

最后用土扶了扶

那株险些歪倒的孩子

那时,月亮上来了

2009.3.25

夜行人

一夜急行军

三十里山路全部甩在了身后

一棵大树下,那个夜行人

一会儿双手抱肩

一会儿双手相互摩擦,取暖

还是冷,点燃了一支烟

烟丝儿缭绕着上升

偶尔的咳嗽声,惊动了天上安睡的神

一只野山鸠突然从草丛中窜出

它的影子,在凌晨三点的月亮湾里

轻轻地晃动了一下

一头扎进黎明前的黑暗里

2009.3.17

笼中鸟

我试着做一次飞翔

我知道,多情的云儿要完成旅行

它交付我的

是最后一次泪水

所以,当我试着倾斜

天空却划出整齐的轨道

一朵云的邀请盛情难却

为了放飞渴望

我必须保持安静

我必须在幻想里度过自由的日子

尽管一只鹰曾那么优雅地递过来一句箴言:

不要羡慕我吧

蓝天 是最大的笼子

看来,我只能把鹰的话当做

明天的畅想曲和昨天的回忆录

朝圣

我想到了麦加

心,又一次怦然而动

如何在梦境中抵达

至少减少了一段跋涉的旅程

这样的追索,心

算不算做虔诚

因此,我只是对着落日

呼唤罗马

如果大山吸纳了了我的回声

我相信孤峰一座

至少完成了我的背影

2009.3,7

白发

不问缘愁似个长

这三千丈的诗梯

不必你一一去攀登

再长些

再长些啊

甚至不需要去理会它们

让明镜再高悬一些

初照的秋霜正惊见:

镜子里的一只鸟

正引领着一场致命的风雪

远走他乡

2008.4.26—27

青春期

那些狼虫虎豹

在我们的体内盘踞着

十八年未醒

预感和推测

终将打开那扇懵懂之窗——

虎视山野,将是一马平川的奔流

是渴望,是追逐

是歇斯底里的呼叫和呐喊

是终于醒来的兽,头上长角

腹中扎刺儿

是奔跑的情欲和血

喷涌,飞溅,

是马达的声音

从大地上升到天空

 2009.3.5

故乡白描

东门阁终于拆除了。村民代表的呼声

终久压住了神婆巫汉们摇动的鬼鼓

大堆大堆的金银纸箔,在水渠拐进的村口处

熄灭了浪气冲天的烟火,祈风祷雨的伎俩

不如惠民渠的渠水,来得更及时,更实惠

还有道路。想当年,冒烟的三轮车驶过街巷

雨天泥泞的泥花儿搅住了它的腿。

正在娶媳妇的小伙子,粘满了些许泥浆的皮鞋

一不小心溅了新娘子一身的晦气

这门亲事,不过三年,终于黄了

二十年后的今天。这不,村村通油路以后

户户通也走上了村里的规划图

赵油匠的女儿半夜里跑到路灯下约情郎

他们的旁边,就是赵家村公园茂密的树林

学着象城里人一样恋爱、接吻,婆娑的竹影

正好遮挡住了一切的羞涩与大胆

而村规民约隐约的旧迹

象耄耋老者眼里难于释怀的念想

我知道他们半是欢喜半是忧伤的内心:

一些新房子占据了旧房子

一些新村规打破了旧章约

他们一生恪守的思想和哲学,象峡谷里的一只老鹰

一生都在飞

即使飞出了垛口,却始终飞不出盘旋

在县城和老家之间

在井陉县城和老家西元村之间

只不过25公里的距离

之间刚好有四道弯儿,它所产生的向心力

足已拉回任何一个

比我更远的  离家在外的游子

村村通油路以后,从老家到县城的

公交车,由一辆增加至5辆,甚至8

而一些跑县城的长途客运

也顺路捎客人,一向腼腆的家乡女售票员

不得不拉粗嗓门,招揽生意

大有孙二娘手持菜刀拼命三郎的恨劲儿

装有空调的高客,

更让她担心到了自家门口的油水,会流到别人家的田

因此,来到县城公交车站,我不用象往常那样担心

1个小时的时间白白丢在等待与焦灼中

20分钟后,道路两旁熟悉的杨柳、玉米、向日葵、丝瓜……

一个弯路之后,它们在下一个弯路到来之前

象旋转而来的托盘,把家乡土生土长的佳肴

衍生出来的乡情,一一递上来

所以,我时常留意25公里尽头的那棵老槐树

每逢节假日,总有黑黝黝的脸庞

和枝条般的手臂,在西风或北风中

一起朝车窗挥动,他们的目光

深陷在一路扬起的灰尘里

让我禁不住想起

老屋里那盏只有10度的灯泡

  20091.10

风景

我想, 母亲一定是很累了

半亩花生地

是她养育的另外一个孩子

她坐在地埂上

抱着黑陶罐大口大口的喝水

就像钻在花蕊中心

贪图地吮吸香粉的蜜蜂

是的,她只顾贪图地喝

一点也不矜持

一点也没有注意到这样的细节

她没有注意到:

一些水滴

沿着陶罐儿的横边儿

顺着她的嘴角儿

流淌在她衣襟上了

像儿时喂我时的饭粒

粘在她衣服上

浑搅了些灰尘

有点脏

此刻,风扬散了她的头发

她用右手指,不经意地

轻轻往耳后捋了一把

此刻,十八岁的母亲

她站在田埂上

是多么地安静、浑圆而透明

2009.2.20

蝙蝠

啊,一小块骨头,它实在是太小了

只有婴儿的拳头那么小

仿佛只有握紧它

才能找到归途

握紧它,就是要找到一块光亮

就是要把黑夜还原成白天

要飞,不停地飞

要盘桓到到怎样的程度,才能不迷失

也不彷徨。这细脆的抹布

隐忍、闪进

它的无语

就是要把黑夜擦亮

穿越

此生,我有足够的力气

穿越一片沙漠

没有罗盘

没有干粮和水袋

而我坚信自己走出来的原因

是因为

我把每一粒沙

都看成一片海

2009.2.20

嫁桃花

春天的惊雷一不小心

就被春风的拉环引爆

那惊魂未定的

是我刚刚出世的妹妹呀,桃花!

桃花呀,桃花

二月她刚长出乳牙,二月半她就亭亭玉立

三月不满她就早婚,要嫁给远方的一屡春风

她抹着眼泪,她不谙人情

她躲在闺阁一次次探出粉红的头,看:

人往高处走

水向低处流

她粉红粉红的衣肚兜儿,实在太小

再怎么装

也装不下风儿一次次的打探

再怎么躲

也躲不开风儿一次次问询:

何时梳妆,何时西窗读明月?

桃花要开,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桃花要嫁,蝴蝶送来礼服,蜜蜂吹奏喇叭

我的每一片迎送她的目光都是流水

我的每一次踮脚都是她嫁接的枝桠

2009.2.19

遭遇一只蝴蝶

瞬间与我遭遇的

是一阵翩翩起舞的风

有近水和远山的微尘

撒我浑身来不及擦拭的香粉

是的,我迷醉于红尘而感知这幸福的一瞬

酸枣

是的,生活是微甜微酸的肉香

我们随意抛弃了坚硬如铁的核儿

而忽略了它的内部包裹着的

——那活着的全部理由与秘密

在来年的山坡上,我们有理由再相遇一次

麦芒

我横竖怎么看

走在六月腹地中心的那个人——

我的父亲,他瘦弱的身躯像根筷子

叉起他头顶金黄色的草帽

就像一个刚刚烤熟的馒头

稻草人

秋后的阳光伸过手来

抚摸我,像抚摸一位晒太阳的老人

我的口袋干瘪,腹部空空

原谅我吧,面对一只啄食的小鸟

我不能够兑现稻田里被看守时的诺言

     2009.2.16



炊烟是具有高度的
鸡鸣和狗吠
是另外一种格局

那茅屋的影子
只在菊花的清香里晃荡

我只是迷了路的过客
口渴得要命的过客
篱笆一扎就是几百年
当牵牛花做了书童
我知道
我永远都是局外人

竹诗人

我坚信,那位清瘦的老者
是扬州八怪八棵竹中
站得最直
长得最高
也最瘦弱的一棵

所以
当我在月朗风清的夜晚
在昏暗的灯下读竹
一秆子飒飒竹子随风而舞
我漏小的屋子
竟落了一地的雨声


从这里打下木桩

从这里打下木桩

丈量一下到春天的实际距离

也就是

一只蜜蜂达到春天的距离

从这里打下木桩

测量一下冬天的硬度和厚度

究竟有多硬,究竟有多厚?

抡铁锤的手,其实最清楚

你最清楚

你嘴里筑起的那道篱笆

篱笆的影子里

常常躺着我遗失的落花

飞翔

飞翔的时间是长久的
六个月之后的风尘不肯停歇
九万里的高空是多余的
扶摇直上的骨骼
它发出穿透时空喧响
天色苍茫,南海
是透明的语言的腹腔
滋养着一双空灵的翅膀

孤独

如果背负苍天而飞
地下的积水就是孤独的

我必须在屋里的洼地上倒上一杯水
灵魂的小草,它不需要宁静
它需要贴着浅浅的水面  飞翔

飞翔。一种深刻的孤独里
些许的安慰

蝉蜕

蝉声如锯,秋天倒下之后
就蜕变成一具薄薄的蝉蜕

那些果子是被声音运走的
秋风撤向了悬崖
稻草人就躺进了棺柩

如果坚守,如果大地丰收的中心
已从体内撤退
那么是谁
死死抱着一具透明的蝉衣
为秋天唱着最后的挽歌 


走在春秋的街道上

我记得春秋的街道,很窄
只容的下一箪食,一瓢饮
一双草鞋挂着的双脚
一步步丈量春秋的短,秋风的瘦

我说的是在陋巷。其实不漏
天是被,地是床
瓦楞上的苔痕,做了雨水的注解
有人把目光投向了
那一抹子鸿影,挂在弯月割倒的枯藤上

茅牖的口很宽敞
很多星星跑进来,与单薄的思想
抱在一起倾诉

时间的暗流里在奔涌

那时,四壁如风
而我,通体透明

爱上了诗经中的女子

在水一方。窈窕的女子正投下月亮的淑影 
以水草的芳姿打开三月 
深处的三月裸露着周南以远的风俗, 
一些黑陶罐装饰的日子伸过来 
浮动依依的杨柳 
连水底招摇的荇菜也散发出如兰的肤香 
  
这是重山复重山,复水又复水之后的一次发现 
四言汉字的碎片中 
黑肤色的女子正摇摆仙狐的腰肢 
一双湿润如暖玉的小爪 
一面拨动荇菜,一面弹奏琴瑟 
辗转反侧的书生啊 
正抱着命悬一线的爱情 
苦渡着西窗的烛火  一缕孤守的苍白夜色 
  
我知道,我今生爱上了诗经里的女子 
爱上了她弹奏的箜篌,月亮和水 
爱上了她的香肌,涨满的青春和乳房 
  
只是那一声关雎一鸣就是数百年 
跌落的鸟声早已穿风越雨 
却不能惊见二十四桥上遗落的秋霜 
那时,臆想中的花好月圆正在水一方, 
  
在水一方,诗经中的女子面如蒹葭 
她怀抱着一杉秋霜,早已远嫁了他乡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一种情愫怀抱着诗歌和流水
它敞开衣服,抖落一身的霞光
落地成霜的,这凝结的火焰
竟如此幽雅地烛照着南山
  
被世俗搁着,挡着
篱笆上的牵牛花不止一次地吹奏着六月
却送不来一丝高蝉的消息
茅屋的星子是如此的孤寒
它的梯子太高太高
任凭牵牛花的蔓儿,挣扎着缠绕
三千丈的诗梯
无法引渡南山的隐者
一任九月的杯盏
恣意晃荡那壶
隔世多年的老酒
  
我在菊花里已生活多年
别妻离子,煮酒品梅
闲时也品月弄箫
并不知故乡的槐花已远嫁长安
菊花的流水
早借得小溪一缕潺潺的情感
吹奏着满地的菊花
在九月的风中
悠悠的散开

2009.2.14

 女儿的心事

她还那么小,还不满十岁

可她内心的伤痕缘于对一只兔子的思念

这只兔子或许是病死了

或许被来县城上高中的表哥

抱回乡下二姨家去了

总之,她一放学回家

就再也见不到它了——

这只被女儿亲切地称呼为“慧慧”的兔子

这个被女儿揽在怀里静静入睡的慧慧

多像她的一个永远也不可能出世的亲妹妹

它活泼,调皮,机灵,任性

它晚上睡在阳台上的纸箱里

半夜里却将纸箱撕裂开一个很大的洞来

芦荟也受伤了

蝎爪莲被断指了

旱荷花也倒在地上了

夜来香也......

这一切,成为妻子遗弃慧慧的理由

而我也不止一次地在女儿的询问中搪塞着、

并一次次抚慰着她涟涟不断的眼水:

慧慧,它……或许……真的病死了!

天真的女儿认为舅舅家表姐的兔子“宝宝”病死了

曾经和“宝宝”在一起的“慧慧”

也难免病死

就这样稀里糊涂地把慧慧淡忘了

有一天,女儿上网玩摩尔庄园游戏

我说需要注册一个昵称

她不假思索的说:

就叫“小慧慧”吧

(后记:女儿喜欢小兔子,去年冬天,妻子花15元钱从集市上买来了一只,女儿亲切地叫它“慧慧”。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是:当我写完这首诗拿给妻子看时,我发现妻子的眼角浸出了些许的泪水。当然,女儿不知道,“慧慧”至今寄养在60多里外的乡下……

                                            2009214

枕一片白云

把自己躺成一条小溪

在春天,我收集一百片落红

一百只鸟的鸟鸣,一只竹篮子

只装满风,蝴蝶的翅膀,风筝的骨骼

其实,我装下的怜悯、哀愁

是诗经的翻版,是箜篌和绝唱

是独依香丘的瘦和空

写满着对春天最后的祭词

童年的小木车

跌进了自家门前的小水沟

我凭借月光的灯影打捞

捞上的只是一地的月光

拧干的只是母亲霜白的头发

哦,那年的山中旧事羞于提起

采集的柴胡,跑掉的布鞋

母亲的药罐里兀自煎熬着

鳏寡的哀愁和寂寞

那副老花镜的背后啊

是岁月如许深的

两眼空井

  

木船泊在水上

鸭子扑楞在船舱里

小桥流水人家处

捣衣声惊动了小蝌蚪的梦

山谷侧了侧身

鸟把壳啄破了

一个婴儿的哭声

将这巨大的天籁之声

推向深悠远

此刻,请丢掉那些形容词,多使用动词

甚至将介词和连词也统统丢进字篓

在问号面前,不再优柔寡断

在叹号面前,一切雷厉风行

是的,就象此刻

我把省略号当成着重点

我把一身清爽全缀在了星期天的后面

是的,人生有时候就该删翻就简

删掉多余的脂肪和赘肉

只剩下夜晚和星辰

只剩下青春和呼吸

就象秋天,删掉多余的落叶和色彩

只剩下果实和声音 

只剩下翅膀和天空  音乐和流水

请不要动,就这样屏住呼吸

是花朵你就感受阳光的抚摩

是秋风你就感受落叶的兀自翻飞

让时间穿越你,你穿越日历

情敌在左,仇人在右

而债务横在中间

是的,如果内心汹涌如潜流

而表情平静如落日

只等待,等待月光的金币撒满全身——

此刻,做一个富有的人

你将在大地上行走

脚步平静如昨,而波涛亦无声

    

我需要一种回忆来打开自己

就象借用春风来打开春天

就象借用画笔来打开墨汁

是的,在今夜

我需要你20年前的情书

来支撑我柔软的骨骼

让灵魂在缺陷的边缘

柔韧一次,成熟一次

迷失一次,醒来一次

爱人啊,在今夜

我情愿在你米粒的字迹中

饱餐一顿

纵使明天醒来

我会饥饿一生

它的一生活过两次

第一次坐在昏黑的禅房:蛛网,昏灯,流水,经卷

第二次坐在豪华的宫殿:锦衣,美食,玉玺,宝剑

之间的过程是——

小一点,黑一点,瘦一点

大一点,白一点,胖一点

最后硬一点,尖一点

需要一步一回首

需要一小口一小口的噬

然后是吐

最后是一圈又一圈地

用白缠

用丝缠

用内心的光明和挣来的岁月缠

是的,为了羽化成仙

你得先在自作的茧里

死亡一次:冥想蝴蝶的翅膀

默诵圣经的诗篇

 我的身体还未展开

看上去是飘忽不定的云

我常常把它看做是流浪的羊群

可草原在哪儿呢

我的身体还没有展开

就有蹑手蹑脚的小雨点

轻轻拉起了我的手

离开了人群

这是哪年哪月的事

那些绿全是会飞的小心肝

像蚂蚁,一点点

一点点地咬破了地皮

我的眼睛何时被镀成了金属的绿

它们发着光,吐着蓝

肆无忌惮地蚕食着我的生命

霸占着我的草原

1972年我出生

2072年我已经长眠

2172年我将又是一条好汉

是的,就像那抹子绿,一年一度

生生死死爱草原

我也时刻准备着,和那些飘忽不定的云

和那些挂满草尖的雨点

日久生情,爱到永远

春天的风景(组诗)

 《》丝儿

谁家的孩子睡醒了,没有母亲在

小宝宝只管哭泣个不停

她卷起柳丝般的舌尖

清脆的哭声一点点抵达消融的残雪

她掀翻地皮,想把梦中的同伴唤醒

循着她的哭声

那些贪睡的小草,醒了

终于,她们手挽手地一起

阳光下摇动起

奔跑的风铃

《》朵儿

三月里怒放的小乳房

令人目光涣散

我低着君子的身躯

躬让这一树向晚的桃花湄

不巧还是碰了

那一群死亡的鸟儿

将悲哀和叹息

一一砸在我的背上

那片片包裹着的薄薄尸衣啊

终用前世的鸟声

换取今生

——祭奠你的骨灰

《》丫儿

你会听见我 
咬破地皮的声音


轻微,细响 
象春蚕咀嚼桑叶 
唦唦,唦唦


象春雨 
打湿了 
那一夜之间蒙在山岗上的


那块 
四处飞舞的 
绿头巾 

《》草儿

探出头来
绿罗裙的地毯燃成了火
风声的砍伐
加剧了它燃烧的速度
铺天盖地之后
是一大堆形容词
是大片兵器的碰撞声

站在原上的白居易
正指挥着千军万马:

“仁者无敌
杀——”

《》燕儿

三月
燕子的身躯是柳丝的

是细雨的

是黄昏的

而你,是我的


只因了这屋檐
这漏雨的黄昏,才如此的
安静而

湿润

所以
我们读一滴雨
一滴一滴的读
读它从屋檐上倾斜下来的姿势
读屋檐下的门墩上
那小小的石坑儿

小小的容器一会儿就满了

你张开的口也就满了

那是我递过来的唇


沾满了

桃花唇上的雨

《》羊儿

咩——咩——咩——

羊儿的叫声其实很温暖

构成农谚里纯粹的单音节

羊儿的叫声是绿色的

它将头低下

温柔的叫声不会被风传的更远

我是说

羊儿的叫声挂在它的两只犄角上

象一面呼啦啦的旗帜

它翻攫春天深处的事物

被牧羊的人

看得一清二楚

2009,春

经卷愈来愈黄

昏暗青灯下的眼神,微合

月照古刹是千年的清冷与幽辉

落叶依旧,只有风

兀自横扫着山门

钟声凝固如收敛的翅翼

席地而坐

坐成天,坐成地

想红尘,想你,想我,想众生

不过是天地盘在颈上

捻在手指间的

那一粒稍做停留的——

念珠啊......

200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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