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记忆中的安陆县砖瓦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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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中的安陆县砖瓦厂

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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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人在一个企业干一生，这在上世纪的计划经济时代，是普遍现象。像我这个年龄段的人，有不少人都是所在地企业兴亡的见证者。曾经辉煌一时的安陆县砖瓦厂就坐落在我们村湾的公路旁边。厂区面积挺大，高矮不一的一排排生活区房屋横列在厂区的西首，当年在厂办公室的三层楼上临窗而望，243省道“大天线”就在眼前，公路旁边那一片片农田的乡村气息扑面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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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砖瓦厂大门进入厂内，一个个方方正正的晒坯场，给人以空旷的视觉。高大的砖瓦窑烟囱、制坯车间、干坯仓库不对称地互视着对方。厂区西南角的红砖水塔突兀在食堂后面，别看孤零零的，却是生活之源。坐落在食堂旁边的，是红砖红瓦的一排排职工宿舍。上世纪七十年代初，整个县砖瓦厂建置有一车间、二车间、制瓦车间，后来又增加了三车间、机修车间、粉煤车间。管理上，书记、厂长各1人，供销科，财务科，后勤保卫科。全厂正式工大概百把号人。1969年为配合五七棉纺织厂建设用地需求，当时还是采用手工制作砖坯工序生产的县砖厂请示县政府，搬迁新场地，报批马上下来了，县砖瓦厂的春天来了，新的厂址选定于我们湾南边的“娘子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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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切重新开始：建设新厂房，增加机器设备，招兵买马，从肖台生产队中招收了一批青年员工，一年后，县建材局决定在雷公开办的煤矿停止开采，全体人员和机器一齐合并进入砖瓦厂这个大家庭。这些人的到来使得县砖瓦厂热气腾腾，县砖瓦厂也成为人们羡慕的单位，进县砖瓦厂成为一种荣幸。安陆县砖瓦厂，也正式跨进国字号烫金招牌。

       1980年至1984年，县砖瓦厂发展到兴旺高峰，征收了席棚村、新河村的大片土地，并投资兴建了三车间，这轮扩建高峰，是农村经济上升带来的红利。随着农村经济条件好转，家家户户开始改建原来的土坯房，兴建红砖楼房，掀开农村房屋改建的一轮高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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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事接二连三，1985年至1988年前后，县砖瓦厂投资兴建了一栋职工宿舍楼和一栋办公大楼，成立厂部托儿所，并投资建设安陆铝合金建材厂，为方便职工，厂部购买了一辆通勤班车。那时，县砖瓦厂在武长元书记的带领下搞得风生水起，砖瓦厂是猴子屁股翘凸了的呢！80年代中期，县砖瓦厂用砖瓦带来的利润买了一台东风牌汽车，方便运送材料与产品，开车的司机姓江，我记忆中大伙都称呼江师傅为江瘌痢，从此结束了一个国营砖瓦厂无汽车运输的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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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在那捉襟见肘、缺衣少食的年代，就是这个砖瓦厂养活了方圆几里地的人们。为了生活，也曾有祖孙三代，相继到县砖瓦厂上班解决生存之道。上世纪八十年代末期，农村、城市建设越来越快，红砖需求量大增，砖瓦企业开始爆发式增长，各乡镇，村企业都开始投资红砖厂，数量最多时安陆的砖瓦厂达到10多家。房地产滋生了砖瓦行业乱象，经济利益驱使下，一些农村的个体户用简陋的窑炉、简单的装备，生产档次比较低的红砖，大部分生产工艺回到了改革开放前的水平，产品质量也不如国营砖厂的好。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1995年左右。国营企业与乡镇企业的竞争中，国营企业处于弱势地位。20世纪九十年代早期，国营砖瓦企业优势不复存在，逐步转制为租赁经营、个体经济。与之伴随的是民营砖瓦企业的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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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在上世纪八十年代末，国营企业就试行改制，实行承包，嗅到了发财机会的人粉墨登场，原厂部电工秦德富承包了一车间。肖天嘉承包了二车间，高华安承包了三车间。各车间实行单独核算，自负盈亏。钱财物人划块到各车间，车间主任顿时成了小老板，谓之民选的厂长一下子变成大老板，小老板对大老板趋之若鹜。时代宠儿，五彩光环笼罩在他们头上，不用原始积累，很快膨胀起来，各车间承包头也就成了拥兵自重的各路诸侯。开始，这剂药似乎特灵，开笼放雀，各显神通。各车间业务员到处联系业务，各单位开足马力生产，工人也尝到了甜头，每个月多拿工资，笑呵呵的。这样风光了几年，砖瓦行业开始走下坡路，到了九十年代初，公有制红利已被消耗殆尽，大小老板将揽到的业务资源据为己有，厂的内瓤已掏空，各车间承包人还欠下银行贷款，一屁股债没法还。到九十年代中期，已经是日薄西山了。到了九十年代末期，砖瓦厂基本关门，工人都下岗了，只有少数人留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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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零零零年左右，实行买断工龄，2003年国家出台保护耕地政策，强制关停所有砖瓦窑厂。后来厂房、机械设备是怎么卖的，很多人是黑的，没有知情权，个中情节不得而知。现在依然在县砖瓦厂生活的人已经很少，只有屈指可数的若干户人家，而且大多是老人。那些旧房子十室九空，因为长久没人居住，年久失修，屋顶的檩条断裂，屋瓦塌陷下去，到处是残垣断壁。那些房子门前曾经的土路早已衰草丛生，给人一种破败荒凉的感觉。每当这时候，看到眼前凄凉景象，让人不免隐隐有些失落，这让我不免怀念起砖瓦厂的旧时光。

      砖瓦厂自上世纪60年代末由城郊杨家山旧址迁到我们这边，一路风雨飘摇中走过了几十年。它曾经也是红极一时的国营企业，最鼎盛的时期，厂里有上百名工人。兴建了两幢五层的楼房，比那些平房气派了许多。生产区与生活区毗邻，工人们上班步行几分钟就到了车间，工作和生活还是挺方便的，生活区里有食堂、医务室等，当年这些场所满足了工人们的生活所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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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吧，眼前是怎样一幅安宁恬静的画面！工厂里的烟囱冒着黑烟，制砖机器在轰鸣，那机器的轰鸣声，在大家的耳中并不觉得怎样嘈杂，反而有几分亲切呢！冬日的暖阳里，约上三五个朋友，在无风的矮墙边，打打麻将，耍耍扑克，甚至杀几盘象棋，那都是一件很惬意的事情。夏日的傍晚，人们在新办公楼下的过道里聊天乘凉，清凉的时光在不知不觉中流淌。小厂不大，在这个小小王国里，张家长李家短的事情总会传得飞快。比如说哪家的孩子在恋爱呀，谁家夫妻俩吵架呀，谁家的孩子考学呀，小厂里最新的人事变动呀，这些都成为人们茶余饭后关心的话题。在城郊一隅的天空，县砖瓦厂像是一个世外桃源，每天都在上演新奇的故事。曾经以为，那种和谐、热闹、静美的生活从此将一直那么延续下去，直至地老天荒。然而世道沧桑，很快，一切都变了。随着城市化脚步的加快，小厂里陆陆续续有人家开始在市里买商品房了。小厂里的住户越来越少，往日的热闹场景再也寻不到！而今，这里的残垣断壁中，只有还没被变卖的生活区残存的一栋栋楼房孤零零地向土地诉说着那些沧桑故事，回首往事，促使我用文字留下那些斑驳记忆，用以存史，怀念以前在砖瓦厂上班的那段难忘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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