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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安归来》的后续效应

 丁东小群 2021-07-15

1945年7月1日,黄炎培和褚辅成、冷遹、傅斯年、左舜生、章伯钧六位国民参政员乘飞机访问延安黄炎培和毛泽东窑洞里长谈。黄炎培说:“我生六十多年,耳闻的不说,所亲眼看到的,真所谓'其兴也勃焉’,'其亡也忽焉’,一人,一家,一团体,一地方,乃至一国,不少单位都没有跳出这周期率的支配力。大凡初时聚精会神,没有一事不用心,没有一人不卖力,也许那时艰难困苦,只有从万死中觅取一生。既而环境渐渐好转了,精神也就渐渐放下了。有的因为历史长久,自然地惰性发作,由少数演变为多数,到风气养成,虽有大力,无法扭转,并且无法补救。也有为了区域一步步扩大,它的扩大,有的出于自然发展,有的为功业欲所驱使,强求发展,到干部人才渐见竭蹶、艰于应付的时候,环境倒越加复杂起来了,控制力不免趋于薄弱了。一部历史'政怠宦成’的也有,'人亡政息’的也有,'求荣取辱’的也有。总之没有能跳出这周期率。”毛泽东“我们已经找到新路,我们能跳出这周期率。这条新路,就是民主。只有让人民来监督政府,政府才不敢松懈。只有人人起来负责,才不会人亡政息”。这段对话,为“窑洞对”,常被世人提起。其出处,是黄炎培的《延安五日记》。

黄炎培回到重庆后,口述访问延安经过,由夫人姚维钧整理成文,和自己的日记一起,编成《延安归来》一书以国讯书店名义,1945年8月7日在重庆出版。这本书的出版,在当时引起了重要的后续效应。

1938年7月,国民党政府以抗战为由,颁布了《战时图书杂志原稿审查办法》,规定报刊杂志图书的原稿,必须经“图书杂志审查委员会”检查通过,才能发稿排印。而一经“检查”,文章删的删,改的改,面目全非。有的报刊杂志干脆出现了天窗。《延安归来》一书印出之时,正好赶上1945年8月15日抗日战争胜利。所谓“战时”结束了。于是,该书未经审查,就投放了市场。官方还想查禁。

当时,法学家张志让、教育家杨卫玉、出版家傅彬然出面起草了重庆杂志界拒检联合声明,章伯钧主编的《中华论坛》、孙科所办的《民主世界》、左舜生主编的《民宪》、张西曼主编的《民主与科学》、叶圣陶主编的《中学生》、侯外庐主编的《中苏文化》、曹孟君主编的《现代妇女》等16家杂志参加签名,于8月17日发表。声明宣布:自9月1日起,杂志不再送检,并函告国民党中央宣传部、宪政实施协进会和国民参政会。当时,重庆不过三、四十家杂志而已。这16家几乎占了一半。接着,《宪政》、《国讯》、《中华论坛》、《民主世界》、《民宪》、《再生》、《东方杂志》、《新中华》、《中学生》、《文汇周报》十家杂志又在9月15日联合推出增刊,宣布:一、不向国民党政府办理登记手续;二、稿件全部不送检。叶圣陶当时还发表了我们永不要《图书杂志审查制度》的文章,他说:“要审查就得定出个标准与尺度来,思想言论要合得上标准和尺度才可以发表,就等于有一部分思想言论不能发表,就等于不让大家尽情发言,仔细思量,这成什么话。”
    重庆杂志界拒检,引起连锁反映。成都16家报纸、杂志、通讯社也发表公开信予以响应,信中说:“我们因为八年来身受检查制度蹂躏的痛苦,决心使检查制度从此永远绝迹,永远不在中国领土的任何地方以任何形式复活。──除了一般应该遵守的刑法规定以外,我们将反对一切限制人民言论自由的法令和制度的产生。言论自由必须完整的,兼收并蓄不能是残缺不全的,或仅仅为一党一派所享有的特权。”

接着,昆明、桂林、西安等地报刊书局通讯社,也纷纷成立联谊会,响应拒检。

形势所迫,国民党不得不召开中常会,9月22日通过决议,宣布从10月1日撤消对新闻和图书杂志的审查。

这是一个双赢的结果。这些期刊分属不同党派,有不同的政治倾向,不同的专业性质,但在争取新闻出版自由的理念上却达成高度共识,携手努力,一鼓作气,取得成功。不论是行动的果敢,合作的默契,还是理念的先进,道德的勇气,都值得称道。当政者虽行动略嫌迟缓,总算以妥协精神,明智顺应了人类文明的潮流。

然而,国民党当局的明智选择并没持续下去。不到三年,他们又重拾故技1948年7月和12月,分别对《新民报》、《观察》杂志等民营报刊使出重手,无理封杀倒行逆施天怨人怒。这时距他们败走台湾已经不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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