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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旅文苑 | 雷子龙:不被打扰

 丰城文旅 2021-07-15
鲁迅在他的小说《故乡》中写道:苍黄的天底下,远近横着几个萧瑟的荒村。少时的记忆里,故乡就是这样萧瑟的荒村,安详而静谧。村巷里是柴火,稻草,牛粪的味道。我们从小知道,那里有压迫,有剝削,有挣扎。但在记忆里,还是只有安详,寂静,甚至些许温暖。
 
我要在故乡呆一段日子了。这个聚族而居的村子要续修族谱。村里的老人认为:我这个有点年岁有点辈份还有点文化从村里混出去的人,是应该回来做这件事的。
我知道故乡做了许多新楼,很多人有了点钱,有不少小汽车了。村子已不安静了。
早晨的霜染白了门前的草坡,薄雾中我发现了牛的影子,狗的影子。老屋顶上升起几缕白烟,甚至还听到巴嗒巴嗒的风箱声,我知道那是炊烟。一个老人蹲在门口,端一个土瓷碗喝粥,一个五,六岁的孩子口里咬着锅巴,不时用袖子揩一下鼻涕。这一刻,深处的记忆复活了,是我小时的村庄。
 
这当然不会就是我的故乡。我知道这只是洗去铅华后短暂的留影。因为村里的青壮年都出去了。很多的新屋小楼都空着了,大门紧闭,静静地迎候年底的喧闹。
 
也有几个闲汉,在村头巷尾出没。或是体弱多病,身无长技,或是生性懒散,怯于外出。凭几亩土地,聊以裏腹存身。他们的脸上,没有快乐,也没有失落,仿佛本该如此。让人觉得,过往一代的生活,还在继续。不过,我不愿意知道他们的内心,是煎熬,还是怡然。
我去看望邻村的姐姐,村子很小,转悠了半天,没碰上一个人。听见树叶在屋檐边私语,看见野藤欢天喜地遮盖了整个后墙和半边屋瓦。送给姐几张大票,姐揩了揩手,说,花不了这么多,我种了菜,养了鸡。不花什么钱。
 
我每天穿过大半个村子,去到祠堂干活。偶而碰到老人,孩童,笑笑。柴禾畜粪的清香在薄雾里弥漫开来,带着暖意,让人感动。
 
薄暮,太阳照着西边的土墙,天色很快就要暗下来。更加寂静的夜色将淹没村子所有的呼吸和声响。
 
我得走了。很快就将年底,这里的安静和贫穷将一年一度地被打扰,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我所能做的是,我内心的安静和贫穷不要被人打扰。
 
我是一个拖历史后腿的人,我希望永远的安详和静谧,这种境况在当下许多青壮年走光了的空村中不时再现。我当然更愿意每个人的内心都是那么安静。贫穷不被打扰,那就是岁月,就是一种生存方式。
老祖宗二千多年前就提出过一种弃圣绝智的图景,后世不断地批判他们这种反文明的倾向。但我总觉得,拯救这个世界还得是老庄。
 
二0一九年十二日六日午梦初回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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