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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历史的女人——第1674期） 1949年4月下旬，人民解放军百万雄师渡过长江，一路势如破竹解放南京。其中解放军第八兵团司令陈士榘将军率军最先攻占国民党总统府。从此，旧中国的历史结束了，中国走进了一个崭新的时代。 1977年，著名画家陈逸飞、魏景山根据这个历史背景创作了一副油画《攻占总统府》。此画描绘了这样一个情景：荷枪实弹的战士们情绪激昂地站在南京总统府高高的大门楼上，扯掉国民党的青天白日旗，把一面鲜艳的红旗高高升起。画面的背景是硝烟弥漫的南京城。 2010年，著名画家李斌也画了一副当时战士冲上总统府门楼上的油画，但画面的构图同陈逸飞的截然不同：一模一样的鲜艳的红旗，一模一样的升起动作，但是楼顶上的战士减少了，多了一群不一样的人物。 代替战士们的是一群服装不同、神态各异的人。有的西装革履，有的长衫礼帽，有的穿着解放军制服，有的穿着国民党军服，甚至有穿着陆海空各种军服的人。其中站在最前排的则是一位身着白色旗袍的女子（也是这张图中唯一的女性），她姿容秀丽，身材修长，神态优雅，面带笑容，同旁边的一位解放军指挥官握着手。而这幅画的背景也没有一点硝烟，而是晴空万里，是绿树成荫的城市，一片祥和。这幅油画的名字更是彻底改成了《424晴空万里·南京1949》。 那么这幅画为何跟陈逸飞的作品区别如此之大？究竟哪幅更符合历史真实？尤其是那站在总统府最前排的美丽女子是谁？ 这位女子即中共南京市委第一位女书记，传奇红色女特工陈修良。本文就来了解下她的传奇人生。 （一）校花级才女 陈修良于1907年8月出生在浙江省宁波的一个富裕的家庭，其父是一位著名商人。不幸的是，陈修良的父亲去世很早，他虽留下了许多财产，但他仅有的两个女儿（陈修良还有一个姐姐叫陈维真）却没有继承多少。原因是父亲去世后，他的众多族人和亲戚都来闹事，分家产。陈修良的母亲和两个年幼的女儿也因此被赶出家门。 这样陈修良的童年就受了不少委屈。不过母亲还是倾其所有供两个女儿上学。陈修良从小就学习成绩十分优秀，15岁时，便以优异的成绩考入宁波女子师范学校。 因为陈修良是以第一名的成绩考入宁波女师的，再加上她自幼生得十分秀丽，她人聪明，学习好，长得好，自然成了校花般的存在。而且她还写了一手好字，所以当时她还引起了一位书法老师的欣赏。 他叫沙孟海，后来他成了中国顶级书法家。在沙孟海的指点下，陈修良的书法进步极快，若是在和平年代，她成为一位书法家不是不可能。当时陈修良还有一位同学叫朱枫，也是沙孟海的得意弟子，两人的字写得都很好，并且朱枫长得也很漂亮，可以说是同陈修良并称的校花。但后来两人都没有成为书法家，而是都成了传奇红色女特工（说历史的女人第1665期，笔者曾详细描述过朱枫的感人事迹）。 不过后来陈修良走上革命道路也同沙孟海有很大关系。沙孟海的两个弟弟，同陈修良年龄相仿的沙文汉和沙文威都是当时的学生领袖，后来都成了著名革命者。经沙孟海老师介绍，陈修良和朱枫跟跟沙氏兄弟关系都很好，1925年，他们几人都积极参加了赫赫有名的五卅运动。后来陈修良还同沙文汉产生爱情，并结为伉俪。 （二）男儿一世当横行，巾帼岂无翻海鲸 陈修良在学校表现十分突出，曾担任学生自治会的会长。她因参加学生运动和革命活动被学校开除，后来便住进朱枫家里，两人共同走上了革命之路。 1926年，陈修良加入共青团，并在第二年入党。大革命时期，她就表现出了不俗才华和很强的工作能力，受到任弼时同志的肯定，并把她推荐给著名女革命家、中共创始人之一的向警予做秘书。1927年，陈修良还被组织派到苏联，到莫斯科中山大学学习。 陈修良于1930年回国后，到上海从事党的地下秘密工作。当时沙文汉也在上海从事工会运动，两人在工作中感情迅速升温，并于两年后结婚，携手成为革命的弄潮儿。 抗日战争开始后，陈修良和丈夫在江苏组织抗日武装，在如火如荼的抗战中奔走，连女儿沙尚之都无暇照料，不得不在孩子3岁时送走托人抚养了。 不过，属于陈修良的真正传奇，是在抗日战争胜利之后才开始的。 日本投降之后，陈修良接到组织的指令，秘密潜入南京，领导地下革命工作。这是一个十分艰巨的任务。因为南京是国民党的心脏，防护墙非常牢固，被老蒋称为"铁桶一样的城市"。当时南京共96万人，国民党的军政人员就多达11万多，在册的警察就有9700多人，是戒备森严，所以在南京开展地下工作非常之难，必须是工作能力超强者才能胜任。 当时老蒋对南京的政策是宁可错杀一千，决不放过一人。从1927年开始，中共南京地下党连续遭受了8次毁灭性打击。在陈修良被派南京之前，反动派已经杀害了8位南京市重要领导。而此次，陈修良正是被派往南京任中共市委书记的，可谓是顶着巨大的风险而上的。 然而，陈修良丝毫不惧，她早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了。她临行前，一如当年的义士荆轲，豪迈地对丈夫沙文汉说："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为了给妻子壮行，沙文汉也给陈修良赠诗一首："男儿一世当横行，巾帼岂无翻海鲸？欲得虎儿须入穴，如今虎穴是金陵！" 陈修良，这位表面看来柔弱、妩媚的女子，自此深入虎穴，成为一只翻海之鲸，翻开了她人生浓墨重彩的一章…… （三）特工领袖 一到南京，陈修良便"大展手脚"，热情满满地开展工作了。当时的中共南京市委只有5个人，陈修良任书记，刘峰任副书记，朱启鸾、方休、王明远为委员，陈修良统领全局，当然任务最重。 1946年5月，陈修良设立了南京情报系统，任命卢伯明为情报系统负责人；后来，陈修良又设立了南京地下策反系统，任命沙广威为负责人。这两个绝密系统都是由陈修良单独联络，然后她再向上海情报局报告。 在南京，为了隐蔽，陈修良的公开身份是贵妇人张太太，并且还认了一个侄女叫柯秀珍。其实柯秀珍也是地下党员。之前，由于工作原因，陈修良无暇照顾自己的女儿沙尚之，在女儿3岁时就是送给柯秀珍抚养的。 这天，陈修良来柯秀珍家串"亲戚"，此时已经8岁的沙尚之问柯秀珍："这个阿姨是不是新来的保姆啊？" 分别5年，女儿居然认不出自己了。听到这话，陈修良瞬间泪崩，连忙抱着女儿说："我是你妈妈啊！" 柯秀珍给沙尚之讲明真相后，孩子高兴坏了，蹦蹦跳跳地说："我有妈妈了！" 不过为了安全起见，后来陈修良再来柯秀珍家联系工作时，还是让女儿克制一下，不能随便叫妈妈。那时候，陈修良有重要任务时，就穿着一件旗袍来柯秀珍家"打麻将"。谁也想不到，这位着装讲究、相貌出众、爱玩麻将的阔太太竟是中共地下工作的总指挥。 说是总指挥，一点不夸张。那时候，中央给陈修良下的任务是"长期埋伏，以待时机"，所以她在南京隐蔽了四年，发展了2000多名特工，他们深入到国民党各个重要机构，收集了许多重要情报。当时陈修良仅在国民党中央各要害部门，就巧妙地安插了40多个顶尖卧底，简直按住了老蒋的"脉搏"。后来，人们解放军渡江解放南京，进行得非常顺利，没有多少损失，跟这些情报关系很大。 陈修良的特工素质非常高，比如这次获取情报的经历就堪称"经典"。 前面提到的南京市委委员之一方休，也是一位资深特工（他的公开身份是小学老师），他是跟陈修良单线联系的。这天方休接到一封电报，他的妻弟因公事要去趟南京，准备住在他家。而方休的妻弟是国民党特务电台的机要人员，也是国民党军统的高级特务。 方休得到这个信息后，不知如何是好，便连夜向陈修良报告了。按常理说，方休妻弟的嗅觉极其敏感，陈修良应该暂时回避一下。但陈修良不，她决定迎难而上，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这期间，陈修良不但没有丝毫回避，反而频频到方休家做客。 这天上午，陈修良再次到方休家时，正巧其妻弟出差不在家，但他却留下了一个手提包。陈修良敏锐地意识到，这里面肯定有货。于是她让方休打开手提包。事实上，方休已经打开了那个手提包，里面有个密码本，但他不敢拿出来。因为尽管妻弟说下午才能回来，但万一他耍了个花招，突然回来呢？搞特工的谁不会玩这个？万一他回来了，自己岂不是暴露了？ 可此时陈修良的胆识体现出来了。她说，"赶快给我！肯定是绝密情报！"于是陈修良紧紧地握了握方休的手，因为她知道方休这样做非常冒险！简直有点玩命。陈修良迅速带走了这个密码本，回去立即让两个情报人员争分夺秒地抄写，他们整整用了3个小时才把密码抄完。然后，陈修良又拿着密码本急速返回，送到方休手里，而此时他的妻弟马上就要回来了，好悬。 同时，陈修良已经派卢伯明亲自把抄来的密码送到上海情报局。这是一份非常重要的情报，为此，陈修良后来还受到了表彰，中央高度评价这份密码对掌握国民党军队调动情况所起的重大作用。 （四）策反专家 随着三大战役的打响，中国人民解放军解放全中国已经是板上钉钉。但是，究竟要付出多少代价，可是说不准。为了尽量减少人民军队的伤亡，中央决定策反国民党的高级军官。而做为南京的特工领袖，这个任务又落在陈修良头上。 1948年9月，陈修良接到上级命令，开始执行策反任务。此后数月之间，陈修良取得了策反的巨大成效，可以说是在国民党海陆空三军中全面开花。 一次陈修良接到一条秘密情报：国民党97师师长王晏清，性格耿直，作风清廉，可以争取。陈修良异常兴奋。因为97师是南京的首都警卫师，相当于"御林军"。如果97师策反成功，那么我军攻打南京就很容易了。 于是陈修良便先安排地下党去做王晏清的工作；然后她又亲自出马，去说服王晏清。王晏清处于民族大义，答应起义。陈修良还为97师设定了一系列起义路线。结果，该师被成功策反，全部加入解放军。 再说空军。最先被策反成功的是一个叫愈渤的爱国飞行员。愈渤是广西人，抗战时，他曾亲眼看到日军飞机对桂林的轰炸，所以对日寇恨之入骨。后来他参加了国民党空军，成为一名优秀的飞行员，分配在国民党轰炸机第8大队。但他成为飞行员后，不但没有能去轰炸日军，还被老蒋派去轰炸解放军，这让他感到很失落。于是，陈修良就派一个叫林诚的特工去做愈渤的工作。 林诚的公开身份是国民党空军医院的军医，同国军的飞行员接触较多。他通过和愈渤的多次聊天，发现他很郁闷，于是就鼓励他起义。最终，愈渤带领另外4名优秀飞行员，驾驶着当时最先进的B24轰炸机飞往河北解放区。这次行动等于填补了解放军在空军上的空白，在当时引起很大轰动。接着又有别的飞行员驾机向解放军投诚。后来这些飞行员还驾驶轰炸机到老蒋的总统府准备投弹，因为那天乌云太多，不好选取目标，恐怕伤及无辜，所以才放弃了。 1949年2月，陈修良又制定计划，策反国民党海军舰艇。此举也是大获成功。陈修良通过沙文威了解到，国民党海军"重庆号"巡洋舰舰长邓兆祥为人正派，比较爱国，而且十分痛恨国民党的腐败，于是便派地下党骨干毕重远打入国民党军舰士兵训练班。经过毕重远的多次努力，邓兆祥于1949年2月25日凌晨驾驶着"重庆号"巡洋舰直接向我解放区开去。这艘巡洋舰是当时国民党海军中最先进的军舰，这下又把老蒋气得要死。 还没完。做为南京的第一位中共市委书记，陈修良考虑得很长远。她认为，一旦解放军打过来，国民党撤走之前肯定会破坏南京各种工业设施，给我们留下一个烂摊子。所以必须杜绝此事发生。于是，为了保护南京的公共财产，陈修良把目光又瞄准了保护南京治安的警察。 陈修良亲自出马，成功策反了大批警员。这个贡献也非常大。渡江战役打响时，为了组织解放军的进攻，敌人去破坏老江口火车轮渡栈桥。此栈桥是南北交通的咽喉，一旦被敌人炸毁，会对解放军进攻南京造成运输上的极大困难。关键时刻，当敌人在进行破坏时，水上警察局的地下党员潘逸舟带领警员纷纷参加了战斗；另一位特工林大宗也带领起义的警察拍马赶到，最终把敌人打退。 当时为了阻止解放军渡江，国民党军队从3月份便开始封江，他们把长江里的船只都赶到了内河。面对这种形势，陈修良召开紧急会议，要求各级地下党组织，想尽一切办法给解放军提供船只。 于是到4月23日，南京下关电厂等在地下党的策动下，纷纷起义，驾驶着"京电号"等轮船过江接应解放军；接着被策反的水上警察也开着巡逻艇到了解放军所在的长江浦口…… 万事俱备。人民解放军如何不能取得渡江战役的胜利？ （五）4·24晴空 1949年4月23日晚上到24日凌晨，解放军第35军全部渡江成功，第八兵团司令陈士榘将军率军一举占领了南京总统府。 不久，一辆吉普车停在了总统府门前，从车上下来一位身穿旗袍的40来岁的优雅的女士，她说要见陈士榘司令。 当陈士榘司令见到陈修良后，大为感叹，他握着陈修良的手说："真没想到，帮助我大军渡江解放南京的地下党负责人，原来是这样一位温文尔雅的小女子啊！" 咱们再回过头看那幅叫《424晴空万里·南京1949》的油画。那幅画其实并非写实主义作品。首先，当时的陈修良，那么优雅的一个女士，不可能像战士们一样甩开膀子登上总统府的楼顶；再说总统府大门楼上也根本没有那么大地方，根本站不下那么多人。其实陈逸飞的画作也是经过艺术化处理的，也不写实。但相比之下，更加不写实的李斌的作品却更加有象征意义。 因为画上出现的陈修良，是人民解放军解放南京的大功臣，她取得了大量情报，并策反了众多国军将士，才让解放军的解放南京变得容易，并没有大动干戈，并没有出现太多的硝烟和战火。在接管南京的过程中，南京的电力、自来水都正常供应；公共交通正常有序，报纸也按时出版。这种现象是可喜的。所以她必须和解放军司令陈士榘将军站在第一排，并且他们二人必须紧握着手。 而陈修良身后的则是地下党成员，还有被她策反过来的国军飞行员愈渤，"重庆号"巡洋舰舰长邓兆祥，南京警卫师师长王晏清等国民党军官。当然还有其他一些为南京解放做出过贡献的人。 因此，《424晴空万里·南京1949》实在是一幅很高明的画，它艺术地再现了解放南京的历史。 不错，1949年4月24日的南京，晴空万里！而陈修良，这位美丽、优雅而勇敢、睿智的女子，决不能为共和国忘记，不能为后人忘记！ （文/说历史的女人·夏日漱冰） 参考资料：《渡江战役》《沙文汉、陈修良画传》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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