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抢”时节,三天里一定有一天的午后,会有一场大雨来袭。雨来的时候,农人们正在田里忙活,——要么忙着收割,要么忙着插秧。 雨来的时候,就像天上的水库断了一个大缺口,水哗啦啦往下流、往下冲。在田里忙活的农人们,光着脚板飞速跑起来,无头苍蝇似的找躲雨的地方,一直跑到就近人家的屋檐底下甚至是屋里才罢休。他们摘掉斗笠,脱下身上的湿衣服,洗一洗腿肚子里的泥巴,点着一支烟,呆呆地看着远处灰黑翻滚的天,想着田里的稻子经雨之后,收起来恐怕更难,挑起来恐怕更沉。雨势最猛之时,一定会有闪电,隔几分钟就将昏暗的天空扯开几道大口子,巨大的亮光之后,雷声四震,仿佛全世界都在打“开山炮”。躲雨的农人们,索性坐了下来,向主人讨要一杯热茶,讨论天气,讨论收成。至于着水的稻谷,大雨一停就会被农人们抢着割掉往家里送,只需两三个太阳天,谷子尽数被晒干,可达到入仓的标准。也许有人要问:万一接下来两三天都是大雨可怎么办?我只能告诉他:这样的事情几十年来都没有过。盛夏的大雨,来去匆匆,来的时候威猛无比,去的时候悄无声息。——如同一直在做功课的小朋友抽空打了一盘电子游戏。大雨过后,烈日高照,只是空气里多了一些水汽,让人感觉到凉快。田里的干泥巴吸了水之后,由独立且坚硬的一块块变成软软的一整片,踩在上边分外柔软。受了雷电的惊吓,青蛙纷纷起跳,水蛇四处探头,连深藏在泥底的黄鳝也有可能跑出来,飕飕地在水里游来游去。至于各类虫子,大的有七星瓢虫、蝗虫,小的有蚂蚁、蜘蛛,也都纷纷出来看一看全新的世界。若足够好运,我们还有可能碰到野兔、豪猪及黄鼠狼。——它们行动迅速,难被抓到。夏天的雨,跟春天的雨很不一样。春雨总是绵绵,弄得四处湿湿漉漉,不禁令人惆怅。夏天的雨,它来的时候并不提前告知,以最大的阵仗集中释放能量,让人人感受到生命的蓬勃与力量。我们可以亲眼看到,一场大雨过后的秧苗,腰杆子都直了起来,颜色变得更鲜绿,经过几天的强光高热,若再来一场大雨,秧苗的根入泥扎稳,个子长高许多,枝叶也会逐步散开,一株株地连成一片,绵绵的稻田里,如同铺上了一张绿色的大床,下回再猛烈的暴风雨也吹它不动,只能慷慨地给其奉献成长的养料。夏雨的味道非得去田间地头才能感受到,大城市里的一场雨,人照旧多,车照旧多,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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