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故事：瞎话篓子

南村有个张瞎话，不说瞎话不开口。他要说往东，你就冲西边等着，他要说是方的，那一定是圆的。谁要是拿他的话当事儿，那就非上当不可。这小子闲着没事儿，总要估捣些恶作剧出来。你就看吧，聪明的脑袋瓜儿，总不往正经地方用。

这年夏天，日头毒热，有一个卖瓦盆儿的，挑着瓦盆儿担子，来南村卖货，一进村，就用木锤儿“噹、噹、噹”地敲着瓦盆儿，叫卖起来：“卖瓦盆儿！卖瓦盆儿！”。正巧遇见张瞎话扛着锄头下晌，他就拦住卖瓦盆儿的，说：“掌柜的，好买卖！正好我们村时兴养花儿，都想着买花盆儿哩，可惜你这瓦盆儿下边没窟窿眼儿。”

卖瓦盆儿的急切地问：“哪怎么办呢？”

张瞎话说：“这还不好办？都往这瓦盆儿底下钻个窟窿眼儿，这一担子花盆儿，哪吃住卖啊！”

卖瓦盆儿的说：“这好办！”说着拿出大木钻，就在每个大小瓦盆儿的底部钻上一个孔儿，心想这一担货可就卖出好价钱了。张瞎话嘻笑着扛着锄头回家吃饭去了。

张瞎话吃完午饭，闷热难耐，拿把蒲扇到街里树阴下乘凉。又看见一个推车卖鸡蛋的，闲不住的张瞎话嘀咕着说，又来上当的了。只见他摇着蒲扇凑到车前，顺手拿起个鸡蛋，瞪大眼睛说：“好个大个儿的鸡蛋啊！我全包圆了！来！掌柜的！给我数数这车鸡蛋有多少？”

卖鸡蛋的见有买主，还要包圆儿，别提多高兴了！说：“你得拿个罗框来，我好过数儿，要不鸡蛋数到哪儿啊？”

张瞎话指指路旁个碾盘说：“就数到这个碾盘上吧！这样，我来过数，你就用手搂住碾盘边儿，别把鸡蛋滚下来摔了。”

卖鸡蛋的果然弯下腰，用双臂把住碾盘边沿儿。张瞎话就一五一十地数起鸡蛋来。数了好大一阵子，满满的两筐鸡蛋才数完。这碾盘是中间高，四周低，卖鸡蛋的撅着屁股，牢牢实实用双臂拢着几百个鸡蛋，毒热的太阳晒得他瘠梁冒油，满头是汗，却一动也不敢动，生怕鸡蛋滚到地上，那可都是钱啊！

张瞎话数完鸡蛋，直起腰，拍拍手说：“掌柜的，你可千万别动弹，我回家取钱拿罗框盛鸡蛋。”说完扭扭脖子，伸伸腰，摔打着手走了。

你看吧！这卖鸡蛋的架式实在难拿，上边太阳晒得流油冒汗，下边累得双腿发酸，支架的两臂力气耗尽，双手发抖。张瞎话呢！早回家躺在炕上睡大觉了。

那卖鸡蛋的，撅着屁股苦累难熬，可着嗓子大声叫骂：“谁买我的鸡蛋来！坑人的王八羔子，你家人都死绝了，怎么还不来！来人哪！来人哪！”

亏了在街乘凉的乡亲们，听到喊声，才帮着把碾盘上的鸡蛋，一个个拾到筐里。众人问明情由，才知道是张瞎话捣的鬼。卖鸡蛋的可不干了，径直找到张家，向张瞎话的老爹告了状。

张老爹是个老实巴脚的农民，哪容得整天不干正经事的小子，闯进西厢房，冲着瞎话的屁股一阵猛搧，正作美梦的张瞎话腾地坐起来，张老爹又一顿臭骂：“你这惹事的王八羔子！前晌你骗了卖瓦盆的，人家告了状，说哪家买漏水的瓦盆儿，我赔了人家十块钱。大晌午的，你又骗卖鸡蛋的，看我不揍死你！”骂完，又冲张瞎话脸蛋子上搧了两巴掌。好歹卖鸡蛋的没造成什么经济损失，张老爹千赔礼，万道欠的，卖鸡蛋的撅着嘴走了。

张瞎话摸摸火辣辣的脸蛋子，忿忿地骂道：“好你个老不死的，还敢打我，看我怎么整治你！”

这天，张老爹着凉感冒，头疼咳嗽带呕吐。张瞎话到药铺里抓了中药，特意多要了芭豆放进去。张老爹吃过药后，病不见轻，却又添了跑茅子，说要窜稀等不得。张老爹急乎乎跑出来，却见茅房墙头上搭着儿媳的红纱巾，就又缩回去等待着。又跑出来，墙头上又挂着瞎话的裤腰带。这老汉实在憋不住了，“哧”的一声窜了满裤子屎星子。傍晌午，儿媳赶集回来，张老爹才知道墙头上的花纱巾，又是瞎话做了手脚。气得张老爹手指瞎话，说：

“你！你！你！你媳妇的红纱巾？你！你！你！你气死我！”说罢哆唆着手，咳嗽地喘出了眼泪。

媳妇边洗着公爹的屎尿裤子，边摔打地着道：“你这没实话的张瞎话，寻你算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不想过了，咱就去离婚！”

张瞎话的恶习难改，心想，你个黄脸婆想找我的茬，看我怎么治摆你！当晚无话，第二天大早，张瞎话急对媳妇儿说：“快起！快起！你娘病的不沾了！昨个夜里有人捎来口信儿，我怕你着急，才大早告诉你，反正也是大早赶去！”

媳妇儿一听，“哇”的一声哭起来，不住声地骂：“你个丧天良的张瞎话，死人的事也能等到大早说？”

张瞎话反倒着急起来，不迭连声地催促：“快！快洗脸！”媳妇儿要点灯，找镜子。瞎话端来一盆洗脸水，催：“快！快！哎呀！都什么时后了，还点什灯，照什么镜子！我前头报信，你可赶快跑啊！”

媳妇儿也真得急了，冲脸盆抹了一把脸，也顾不的擦干净，衣服也没穿整齐，头发也来不及梳，就边跑边嚎哭起来：“我那苦命的娘啊！你千万要挺住，看看你这不孝的闺女！”

张瞎话气喘嘘嘘地跑到丈母娘家，“噹！噹！噹！”一阵敲门，老丈母娘急披衣裳，揉着眼开了门，只见张瞎话狼狈不堪的样子，没等问话，张瞎话就跪在地上，急声快语地说：“娘啊！可不得了啦！你闺女她疯了！砸盆儿摔碗儿的，拉都拉不住，一出门就冲你家跑来了，我就赶紧给你报个信儿。”

说到就到，透过蒙蒙夜色，只见闺女满脸墨黑，乱发飘舞，大声嚎哭着跑过来。当娘的一惊非同小可，也“哇”的一声哭起来：“我那可怜的闺女啊！咱造了什么孽！你有什么想不开的，就疯了！”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摊坐在地上。

闺女一见娘，马上止住哭声：“娘啊！你老没死啊！”

老娘也马上止住哭声说：“哪个闺女养的，咒娘死了！”骂着，骂着，突然楞了：“啊！闺女，你没疯？”

瞎话媳妇儿一下子明白过来，忿忿地指着张瞎话骂道：“娘啊！都是你这不是人的臭女婿，又编了瞎话！”

“闺女，你这脸上怎么黑抹糊搅的？”娘不解地问。

瞎话媳妇用手摸了一把脸，一眼看到手上的黑墨，就又骂起来：“这不是人的东西，往脸盆里放了锅底黑！他妈的，张瞎话，干脆咱们离婚！”

张瞎话双腿一软跪在地上，流着眼泪说：“娘啊！我缺了大德！糊弄了你娘儿俩，谁叫俺爹给俺起名叫瞎话来着！今后要再说瞎话，俺就是大闺女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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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继舜：1945年生于河北鹿泉。1970年毕业于南开大学中文系。曾任石家庄地区文化局长、石家庄地、市文联主席、石家庄社科联主席。现任石家庄市委、市政府决策委员，市委专家团副理事长；河北省作协、书协、剧协会员；燕赵十老书画社副社长。

2004年，路继舜被中国作协《文艺报》授予中国百名之一“人民艺术家”荣誉称号；2006年他被《中国人才科学研究院》授予“中华爱国十大文化领袖人才”荣誉称号。出版的书籍有：《名家楹联趣闻》《奚啸伯》《家藏故事》《封龙文概》《观三成趣》《继舜隶书千字文》，与人合著的《中华道德歌》获河北省“五个一”工程奖。电视连续剧《武神赵子龙》《歌者九零后》顾问，央视中华母亲春晚河北赛区总顾问。其隶书作品《毛泽东七律·长征》获全国书法银奖；敬挽邓小平楹联隶书作品被《中国书法家选集》收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