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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州作家】高定杰:平城门夜话

 中州作家文刊 2021-07-19

  中州作家,从文学到美学【No.813】

平城门夜话

河南邓州    高定杰

平城门终于揭开了她那神秘的面纱,惊艳四射,小城为之轰动,人人争睹芳容。我和一位兄弟也欣然前往。
   
仲夏夜的满月,皎洁之光如水银泻地,给城门楼披上了一件神秘的外衣。我不敢太过靠前,站在百米开外,心中的感觉是多样的,但可能还是敬畏的成分多一些。不得不敬畏,你想啊,在本地口口相传了许多年的城门楼,忽地出现在平日熟悉的街口,且透着那么一股威严,就像你突然入秘境获至宝,必是带着一种敬畏的心态,先是不敢直视,后方会轻手触摸,最终才会欣喜若狂揽于怀中。
   


我远远地仰视着它。它像巨人似的,高约三丈有余,三层,歇山顶,青灰色的方砖,古铜色的廊柱,就那么霸道地蹲在路口。看它那么蹲着,我头脑中忽然蹦出一词: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如果此时关闭城门,城门楼上有一人手执弓弩,谁人可以通过?
   
当然,这种情形只能发生在古代。“筑城须努力,城高遮得贼”,防御是城墙城门的主要功能,国有长城,城有城墙,村有村寨,这是冷兵器时代华夏民族城镇的标配。
   
但也因此有“公知”拿城墙说事,说城墙反映了被孔孟儒学侵淫了两千多年的中国人的思维定势:只善防御,不善进攻,崇尚“礼乐”和“仁义”、提倡“忠恕”和“中庸”、主张“德治”和“仁政”的华夏民族,历来不会主动攻掠他人,而是秉承先礼后兵、御敌于国门之外的理念。这样的说辞,乍一听,站位挺高的,但不知能让多少人信服?反正我听此言,总觉类似如今的鸡汤文。事实上,战争的双方谁都不会一直囿于城墙之内的,既可以据城而守,也可以出城而战,更可以攻城掠地。关键是,只要是正义的一方,无论怎样介入战争,都是不受谴责的。历史上,就连“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的汉武帝,不也大兵直捣匈奴老巢,从而换得边境的长治久安吗?
   
一边胡乱想着一边被人流裹挟着前行。兄弟见我沉思,笑问:“怎么?又浮想联翩了?”我将心中所想告诉他,他敛了笑容,凝重道:“你的质疑很有道理,攻与防,那只是战术问题,是要随战场态势而变的。”我的这位仁兄穿过戎装,上过军校,军事理论很有一套。他接着道:“战场态势瞬息万变,不能抓住机会进行攻防转换,是要付出惨痛代价的,古今战场上因此而败的战例不在少数。”他望着城门,“城墙城门只是一种军事设施,号称固若金汤的城池是不存在的。决定战争胜负的因素只能是人,是人的素质、人的气势、人的斗志,正义在身、敢于亮剑才能取得最终的胜利,否则,再先进的武器和设施也是不堪一击的,毛泽东同志说美国的原子弹是纸老虎就是这个道理。实际上,万里长城并没能阻止外族入侵的滚滚铁骑,长江天险也抵挡不了人民军队的摧枯拉朽。试想,在人类历史上,有多少城垣在战争中灰飞烟灭?这其中也包括我们的邓州古城墙!”
   


听着如此高论,看着城门楼上空被城市霓虹灯渲染得有些光怪陆离的流云,恍然感到那是一片历史的天空,一阵阵古风正迎面吹来,我的目光已穿透云天,看到了弥漫在古邓州城头的硝烟。
   
邓州古城可追溯至夏时的邓国,再顺延至春秋战国时期的古穰城。古穰城城址位于现内城东南角,为单层城墙。 因邓州居中原南北交通孔道,是防守荆襄的外围重地,历来为兵家所争,战乱不断,南宋与金并存时期更是双方交战的前沿,故城池屡遭兵燹,屡毁屡建的历代邓州城池均在此叠加。从古诗中我们可以窥见邓州古城的兴废,北宋末陈与义诗云“邓州城楼高百尺,楚岫秦云不相隔”,道出了邓州城楼的巍峨,而金末诗人元好问游历邓州时,看到的却是经过南宋和金在此激战后的满目疮痍,“邓州城下湍水流,邓州城隅多古丘”,汤汤湍水、累累荒冢,一派萧条破败之象。遥想过往,沧海桑田,令人无限感慨。
   
到了元代,邓州已有内外二城了。元末,朝廷与王权大战于邓,城池尽毁,百里无人,以至于明洪武二年孔显知邓时,只得以孑立于衰草中的残塔确定邓州城的方位,并在此建城池,招流民,砖砌内城墙,辟四座城门,围城一周挖壕,使邓州又一次从废墟上站起,涅槃重生;明弘治十二年,知州吴大有建外城,土筑,辟城门五座,另建外城河一圈。至此,邓州“双回”结构的城墙城河成型。
   
邓州“双套城”的格局符合《周礼》中的城郭制度特征,与北京、南京等都城那种“筑城以卫君,造廓以守民”理念是一致的,内城布局着州治、儒学等官署衙门,是政治、经济、文化中心,外城主要作为商业作坊区和居民区。这是我国县级古城中的罕见样本,具有独特的历史文化研究价值。然而,遗憾的是,我们引以为傲的邓州古城墙却早已湮灭于历史的尘埃之中,常让人扼腕长叹。
   
“命运多舛的城墙啊!如同我们多灾多难的祖国!”我轻喟一声。见我叹息,兄弟道:“从某种意义上说,磨难使人坚强,历经磨难的民族更具凝聚力。在四大文明中,惟中华文明能生生不息延绵至今,这也许也是一个重要原因吧。”
   


“小兄弟说得好啊!”一个洪亮的声音从背后响起。回头看,一位鹤发童颜的老者翘着拇指在为我们点赞。老人朗声笑着:“老朽何其幸啊,我们党百年华诞那天,刚好是我的米寿生日。我是一名离休多年的老党员,曾参加过解放邓县战役。当年,以丁大牙为首的国民党凶顽势力,凭借城墙城河负隅顽抗,但在我军强大的攻势面前,最终还是土崩瓦解了。邓县的解放为我军荡平豫西南扫平了障碍,有着极其重大的战略意义,因此毛主席亲拟电文予以祝贺。如今,城门恢复了,城内的攻城突破口和英雄水闸等我经常去凭吊战友的地方也在修葺,这是功在千秋的举措,因为只有铭记历史,不忘初心才能继往开来啊!”
   
聆听老人铿锵的话语,看着街头一张张欣喜的笑脸,我的幽古之情瞬间回归现实。孟子曰:生于忧患,死于安乐。虽然按明代规制复原的城墙城门已失去军事功能,但在供给人们游乐的同时,是否也在时刻提醒着人们“位卑未敢忘忧国”?不可或缺的忧患意识,是对党、国家、民族的深厚情感,也是华夏儿女应有的担当和情怀。
    
月亮渐渐西沉,在祥和的光里,城门、楼宇、车流、人群,动与静、古风与今韵完美融合,构成了一张生动和谐的巨幅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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