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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雪“梅”门

 芷斋随笔 2021-07-21

立雪“梅”门

——毛世来口述《我的艺术生涯》节选

梅兰芳先生是蜚声海内外的著名京剧表演艺术大师。他在京剧表演艺术方面可称是博大精深的典范,在长期的舞台演出实践中,梅先生创造了独特的梅派艺术,其特点是从“没有特点”中来体现出来的。先生的嗓音脆、亮、甜、润、宽圆俱备,而最难得的是又甜又亮。“甜而不宽”只是一般好嗓子,梅先生的嗓音之宽,恰到好处;的念白抑扬顿挫,句读分明,越是高音,越是甜润。更何况梅先生能文能武,昆乱不当,继王瑶卿先生之后,把京剧旦角表演艺术推向了新的高峰。梅先生是我们敬仰的前辈,我亲自聆听他的教益,也是在 “富连成”坐科的时候,这段往事也是我终生难忘的。

梅蘭芳、齊如山与毛世來、李世芳、鄭河先合影(1936年《世界画报(北京)》第566期 )

梅先生与我们“富连成”科班有着很深的交往。早在1908辛亥革命之前,他就曾经搭“喜连成”班演过戏属于带艺入科的学生。所谓“带艺入科”,就是科班出面,邀请已经有些名声的童伶搭入本班合作演出。所聘的“角儿”除演戏以外,还要在本班内附学。与我们不同的是带艺入科的学员比较自由,吃住随便,不受科班的限制。梅先生在“喜连成”演戏的时间不长,但后来一直与科班保持着很好的关系,经常来往。

1936年秋天,梅先生由上海来北平“第一舞台”营业演出(1931年“九一八事变”以后,为了躲避日伪叨扰,先生举家迁居上海)。那时梅先生刚去苏联访问回国不久,虽然住在上海,但是也时常回北京参加一些演出。我记得梅先生演出之余有时会到“富连成”来看看,学员们练功排戏,他偶尔也会指点一二,梅先生是很关心我们这些“京剧艺术后备军”的成长的。当时,齐如山先生也常到科班来看我们排戏,我们经常能在“广和楼”看到他的身影,一来二去,彼此就很是熟悉了。众所周知,齐先生与梅先生最初是笔墨之交,后来成了挚友。齐先生很喜欢我们,早就想介绍我们几个小旦角跟梅先生学戏。赶上梅先生来演出,齐先生就把这事跟梅先生说了。梅先生很爱惜年轻人,他不但欣然接受了我们,还提出拜师的时候学生不准送礼,连请客也免了。听说可以做梅兰芳的徒弟,我们简直高兴极了,早就盼望着能有这样的机会了。于是由齐先生作介绍人,在绒线胡同齐先生所办的北平国剧学会陈列馆,李世芳、张世孝、刘元彤和我拜梅兰芳先生为师。仪式举行的很简朴,我们给先生磕了头,然后一起合影留念。这张珍贵的拜师合影,数十年来我一直珍藏在身边。每当看到这张照片,我就会想起先生诚恳谦逊、热情忠厚的为人,想起他对我的谆谆教导。

师父很重视对年轻一代的培养,为了教授我们学戏,他在演出前排练、吊嗓子的时候经常让我们去观摩。他演出时,我们几个就像梅先生的孩子一样,随时随地都可以到后台观摩学习。师父还在百忙中抽时间教了我们一出《霸王别姬》,因为时间有限,师父不可能天天手把手地教我们。所以,我和李世芳就向朱桂芳(常年陪梅先生二路,善武旦)先生请教,学习《霸王别姬》中的“剑舞”招式。有一次,李世芳实践演出《别姬》,我演《小上坟》。梅先生特意去看我们演出,看戏后又帮助我们分析剧中的人物,讲解表演时应注意的技巧。他常说:“演旦角,一举一动都要给人以美的艺术享受。就算是旦角的'哭’,也要哭得漂亮,使人感到美丽动人;如果真的去号啕大哭,就会破坏剧中人的艺术形象,表面上看是符合生活现实了,是激发不出观众的情感共鸣的。”他的这些见解是相当深刻的,当时年幼的我似懂非懂,但是在后来我走南闯北的舞台实践中,我慢慢的领会到了梅先生这些话语的深刻含义。

1938年我出科了,每次去上海演出,我都会到马思南路梅先生府上去看望师父师娘,并借机会求教于他。解放前我很遗憾一直没有机会和先生同台演出,记得解放初,梅先生在上海办义务戏,我也正好在沪演出,在上海的天蟾大舞台我有幸和先生同台献艺。记得那天的剧目是:杨荣环和周信芳、盖叫天二位先生合演《大名府》,我与艾世菊演的是《小放牛》,梅先生大轴《游园惊梦》。还有一次是1955930日,中央机关国庆六周年晚会演出,北京市文化局将一些知名演员请到中南海,为在怀仁堂举行的中央机关国庆晚会演出。我有幸和先生一同受到邀请,晚会的戏码是我的《打焦赞》,杜近芳,叶盛兰演《柳荫记·十八相送》,曹艺斌的《徐策跑城》,杨宝森的《击鼓骂曹》,大轴是梅先生的代表作《贵妃醉酒》,中间还穿插有候宝林的相声《空城计》等小节目。这两次同台演出使我终生难忘,师父的艺术真是传世经典啊。

虽然梅先生离开我们已经二十多年了,但每当回忆起和他在一起的日子,回忆起他对我的教诲,先生的音容笑貌就会浮现在我的眼前,好像就是昨天的事情。梅先生不但是我艺术上的良师,更是我做人做事永远学习的楷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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