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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国后传·西晋的末日和孙皓的座位(下)

 巴西太守 2021-07-22

苟延残喘

建兴三年(315年)正月,愍帝诏平东将军宋哲屯华阴。二月,以司马睿为丞相、大都督、督中外诸军事,司马保为相国,荀组为太尉、领豫州牧,刘琨为司空、都督并、冀、幽三州诸军事。刘琨辞司空不受。愍帝又下诏进刘琨的好伙伴鲜卑索头部首领大单于、代公拓跋猗卢爵为代王,置官属,食代、常山二郡。

可能为了收拢豪杰之心,四月、六月,愍帝两次大赦。

期间还发生了另一件事,盗墓贼挖了汉文帝霸陵、汉宣帝杜陵和薄太后的陵墓,挖出了很多金帛。这时候的西晋朝廷因为没有钱了,也顾不得什么体面,下令将这些盗墓所得之余收归国有。

这段时间刘曜没再来长安了。为什么呢?因为他把兴趣转移到了刘琨身上。直到刘聪提醒他长安更重要,他才回到蒲坂。

九月,刘曜又杀回了北地郡。诏以麹允为大都督、骠骑将军以抵御。十月,以索綝为尚书仆射、都督宫城诸军事。刘曜进取冯翊,太守梁肃逃奔万年县。刘曜又转攻上郡,麹允离开黄白城,屯兵灵武,自知兵力不足,不敢进军。

眼看长安朝廷自保无力,麹允想带上愍帝投奔司马保。索綝却不肯,觉得司马保一定会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反正司马保得势肯定对他索綝不利就对了。

长安以西也不再进贡了,朝廷百官饿得吃野生谷物充饥。

只有凉州的张寔仍然在做朝廷忠臣。他的士兵捡到了一枚“皇帝行玺”献给他,僚属都道贺,他却说:“这不是人臣应该留的。”把这宝贝送去了长安。

可是,这宝贝能保得皇帝几时平安呢?

土崩瓦解

建兴四年(316年),老国丈梁芬提出追尊皇帝生父吴王司马晏。右仆射索綝等引用魏明帝诏书,认为不合礼制;于是仅赠太保,谥孝,是为吴孝王。

三月,拓跋猗卢竟然被亲生儿子杀死,拓跋氏鲜卑发生内乱,大批部众投靠了刘琨;同时,张寔遣将军王该率步骑五千入援长安,且送上诸郡贡品,可谓雪中送炭。愍帝下诏,拜张寔都督陕西诸军事,以张寔的弟弟张茂为秦州刺史。

晋朝的春天就要来了?

非也。

七月,刘曜故地重游,围攻北地太守麹昌,大都督麹允率步骑三万相救。刘曜绕城纵火,烟火冲天,又派人骗麹允说北地郡已经失守了,吓得麹允军溃散,又在磻石谷杀败麹允,等麹允逃回灵武,北地郡也就被刘曜拿下了。

麹允虽然仁厚,却没有威望和决断,平时喜欢用爵位拉拢诸将,新平太守竺恢、始平太守杨像、扶风太守竺爽、安定太守焦嵩都得到了征X将军、镇X将军之类的荣誉称号,假节钺,加官侍中、常侍;村坞主帅混得再差,也能得到银青将军之号。

但麹允却忽略了惠及士兵,结果是将军们骄傲了,士兵们不满了。焦嵩就看不起麹允,关键时刻不接麹允求援,说等麹允自己被围了才去救。

刘曜杀到泾阳,西晋治下的渭北诸城全线崩溃,建威将军鲁充、散骑常侍梁纬、少府皇甫阳都成了烈士。

刘曜感到长安也不那么遥远了。八月,他进逼长安。九月,焦嵩、竺恢、宋哲都引兵勤王,散骑常侍华辑监京兆、冯翊、弘农、上洛四郡兵屯于霸上,但这些人都害怕强大的汉军,不敢前进。

却是一个之前好像已经放弃勤王的人立了功,在灵台打败了刘曜。

之前,司马保的左右都劝司马保“壮士断腕”,别管长安了,但从事中郎裴诜却说:“蛇咬的是头,头又怎么断?”于是司马保觉悟了,打算勤王了,以镇军将军胡崧行前锋都督。这时候打败刘曜的,就是胡崧。

但关键时刻,又是私心作祟坏了事。胡崧思考了一下,一旦这次打败了汉军,长安朝廷延续下来,只怕便宜了麹允、索綝两位军界大佬,我又能得到什么?

于是,这位勤王功臣率领城西诸郡兵屯在渭北,不前进了,甚至还回到槐里去了。

这下,再也没人能阻止刘曜了。他攻破了长安的外城,切断了长安的粮运,长安小城里米价飙升,一斗米卖到二两金子,于是还能跑的就往外跑了,不能跑的就互相吃……

只有凉州来的一千多人仍然坚守不动。

长安城内民生如此,皇帝的饮食又如何呢?

麹允从太仓找来数十曲饼。曲饼是酿酒用的饼状酒母,这时候也没余地挑剔了,麹允将它们制成粥给愍帝喝。

十一月,曲饼也吃完了。

晋愍帝知道自己再无指望了,哭着对麹允说:“我应该死社稷,可我决定忍辱投降,希望让百姓们活下来。”

又叹道:“误我事者,麹、索二公也!”

虽然愍帝自己也就是个只有主角的命运却没有主角光环的冤大头,但这锅甩的也实在是……麹允出身豪族,虽然能力不足,但也尽力了,后来他见胡崧不进军了,还给胡崧送过钱。

而出身官二代的资深能吏索綝嘛……

愍帝派侍中宗敞送上降表,索綝却秘密截下宗敞,派自己儿子去忽悠刘曜:城里的粮食还能撑一年,不是你能打下来的。

如果光看这里,是不是感觉索綝也很忠呢,到了这个地步,还在意图扮猪吃虎吓退敌军,给西晋争取最后的希望?

非也。

因为索綝完整的话是:如果你能让我索綝当车骑将军、仪同三司和食邑万户的郡公,我索綝就会献城投降。

呵呵。

索綝没有看到刘曜的回信,却看到了儿子的首级。

刘曜说:别废话,就算有粮食我量你也只能困守了,没粮食,就认命吧!

到了日子,愍帝乘羊车,以肉袒、衔璧、抬棺之礼出东门投降,群臣哭着登车抓他的手,都悲伤得无法忍受。御史中丞吉朗引咎自责,不忍跟着皇帝去给蛮夷敌国上班,自杀了。

刘曜烧了棺材,接受了玉璧,也就是接受了投降,命宗敞奉愍帝回宫,然后将愍帝公卿迁到军营,再送往平阳。

刘聪驾临光极殿,愍帝稽首于前。稽首是古代的跪拜礼,是九拜中最隆重的一种,常为臣子拜见君父时所用,具体的动作是跪下并拱手至地,头也触地。

麹允见状,伏地恸哭,被扶也不能起身,刘聪觉得太煞风景,下令囚禁他,麹允在狱中自杀。

刘聪以愍帝为光禄大夫,封怀安侯。以麹允忠烈,赠车骑将军,谥节愍候。以索綝不忠,在都市斩杀。为了纪念灭晋这一大事,他改元麟嘉,封刘曜为秦王。

只因一念之差,两位西晋军界大佬的死后待遇呈现了冰火两重天。

西晋的尚书梁允、侍中梁浚等及诸郡守皆为刘曜所杀,华辑奔南山。

十二月,刚得到拓跋氏部众的刘琨也因为过度自信全军出击石勒中了埋伏而遭到大败,连并州也丢了,只能投奔继任的幽州刺史段匹磾。

难以苟全

西晋完了,但西晋的年号还在用,直到建兴五年(317年)二月,被汉军驱逐的宋哲逃到建康,称受了愍帝的诏书,令司马睿统摄万机,于是司马睿称晋王,改元建武。刘琨和段匹磾也派使者劝进司马睿继承大统。

张寔的叔父西海太守张肃得知长安有难,请求为先锋勤王,因为年迈未被准许。得知噩耗,张肃悲愤而死。

这时候的西部地区,也只剩凉州还完好了。

如果当初司马邺不入关,留在河南,是不是就能安全呢?也未必。这些年,汉晋在河南地区也频繁交战。八月,留在临颍的西晋卫将军华荟父子就被汉国任命的河南郡太守、镇守洛阳的赵固所袭杀。

而当初随司马邺入关的华恒,却劫后余生来到了江东。

赵固立功了,但很快他就会后悔的,因为李矩刚打败了刘聪的从弟刘畅,还发现了一封令刘畅斩杀赵固的诏书,交给了他。赵固当即投靠了李矩。

赵固倒戈对晋朝当然是好事,他镇守的西晋都城洛阳兵不血刃地重新姓了司马;但在客观上,这件事却成为了愍帝的催命符:赵固为新主效忠心切,扬言活捉汉太子刘粲,换回愍帝。

而刘聪其人,又有侮辱亡国之君的爱好。先前,他就在光极殿设宴时让晋怀帝身穿青衣、酌酒劝饮,充当仆人;这年十一月,他又令愍帝为行车骑将军。看起来是让愍帝代理大官,其实是让他穿着戎服,手执戟矛,在前面给自己开路。百姓聚在路旁观看,有人指着他说:“这是以前的长安天子。”一些西晋遗民故老见故君受辱,抽泣流涕,刘聪听到后十分厌恶。

当时刘粲就建议杀了司马邺,以绝后患。刘聪却说自己当初已经杀过怀帝君臣,不忍再杀,且再观之。

十二月,刘聪又设宴光极殿,让愍帝行酒、洗酒杯,上厕所时又让愍帝拿马桶盖,在座的原西晋大臣多失声哭泣,尚书郎辛宾起身抱着愍帝痛哭。

当初怀帝受辱,也有庾珉、王隽等遗臣悲愤得跪着向他献酒并放声大哭。如今的场景,对刘聪来说也不过是昨日重现。他下令把辛宾拖出去斩杀,而愍帝何时步怀帝的后尘,也只剩下了时间问题。

刘粲听到了赵固意图生擒自己换回晋愍帝的豪言,便上表说:如果司马邺死了,百姓就不会心存幻想了,也不会为李矩、赵固所用了。

刘聪又有什么理由为了保司马邺一命和亲生儿子唱反调?也不等过年了,愍帝年轻的生命永远地停在了十八岁。

和怀帝一样,愍帝的死讯外传也花了三个月。噩耗传到江东,司马睿在建康登基称帝,建立东晋。

当初,晋武帝灭东吴,赐东吴末帝孙皓座,说:朕设此座以待卿久矣。

孙皓说:臣于南方,亦设此座以待陛下。

《三国演义》里司马炎对此的反应是:“帝大笑”,显然并没有当回事。

却不曾想,不到四十年,建康城的这个座位,司马家还是用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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