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求学记（六）

有了孩子就会操心就会惦念，好像我就有了些爱的资本；有了孩子，就有可能重新定义甚至学习爱这件事情。我承认爱是需要学习的，爱需要对象，需要机缘，爱很容易成为唠叨。

 不知怎么想起了“慈母手中线”的《游子吟》，其实这首诗还有一名字唤作《迎母溧上作》，是孟郊到了50多岁才当上溧阳县尉一职，他把老母亲接过来，见到船上的老母亲才写出来的诗。时隔多年，当年母亲送自己去考试，宦海沉浮，仕途失意，唯有母亲的关爱一直还在，儿子深感母亲对自己的爱时已经年过半百了。民间俗语：父母疼儿女路来长,儿女疼父母扁担长。除开极端情况，其实我觉得不是儿女不知道父母的疼爱，而是不能按照父母的意愿来疼爱。

 爱是生命本能的话题，爱也是人无尽的谈资。所有的事情都可以归结到爱这个层面，因为恨也可以说成因爱生恨，极致的恨一定是极致的爱导致的。我们80后为人父母这一代再也不可能成为父辈那种为了孩子可以牺牲一切的人了，什么都想着孩子，自己过得再不好也要供着孩子。我们会对父母的唠叨不耐烦，同样，也会对孩子的吵闹不耐烦。爱可以定义为奉献，也可以定义活出自我。当然，我们就更不指望所谓的“养子防老”，期待孩子反过来照顾我们，甚至我们更怕我们教育出问题，孩子赖你一辈子后患无穷。孔子说侍奉父母最难的就是“色难”，而王朔说孝顺父母，孝可以，顺做不到。里头就有个大问题，过去我就说过侍奉父母与对待孩子会是完全不同的感受。父母与孩子之间，不能说我过去怎么照顾你，现在你也应该怎样照顾我，爱不可能称重，孩子的可爱与老年人的繁琐很难划上等号，极端点说，孩子的屎尿也会比较香。亲近孩子比较容易而亲近老人比较难，孩子容易听话而老人比较固执，婴儿的生命勃发与老人的生命垂暮完全是两重天，只要你有孩子，生命应对就在轮回。

 回顾自己的心思：盛饭，一定挑饭团中间最软和的给孩子。孩子喜欢吃草莓樱桃，几乎天天买，从来不考虑花费。关键是我会把有些软坏的先吃掉，挑最好的给孩子。弄西柚葡萄会一丝丝给孩子弄好送到他的嘴边。孩子吃剩下的我不会嫌弃，孩子的屎尿也得观察擦拭。我还记得有一年夏天，一次与孩子坐出租车外出办事，可能是孩子不舒服了吧，放肆呕吐，喷洒四方，非常恶心。大人连忙给司机道歉，擦拭车子身子，由于孩子吐得太厉害了，全身脏兮兮，我就把我的短袖脱下来给孩子擦抹，我光着膀子站在室外许久。人生也变得越来越小心，比方说勤剪指甲剃胡子，生怕伤着孩子，特别注意被子枕套上的拉链一定要朝里面，怕孩子在床上蹦跳有危险，更不用说到外面照顾孩子了。回想这些，我从来没有这么去照顾过父母，心思行动都没跟上。血缘关系之所以重要，那就是某种彻底的放松，无比的亲昵。孩子给我的反应那就是完全不嫌弃我，他喜欢我的中年肚，最喜欢抱我的肥腰。他喜欢亲我的脸，根本不在意我脸上的毛孔与痘痘。我只要一生气，孩子会蹭到我的怀里，温顺地像一只小猫咪。生活就在生气与生爱中进行着，或许爱也需要在一种没有选择与比较的情状里延展，孩子如果可以选择，我一点也没有信心当这个爸爸，因为他可以选一个帅的，有钱的，更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