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秦始皇统一六国显示了一种新的文明能力。这种能力可能不仅体现在军事方面，还体现在国家管理方面。 在地域上的统一，也就是建立秦帝国，是一种新的政治形式或概念，秦始皇之前应该有其榜样—亚历山大帝国以及波斯帝国，以及更早的中东一些帝国，都是这种形态。文明传播的结果就是学习与模仿，秦始皇很可能模仿了它们。不过，这也是文明发展到一定程度的必然结果，比如三千多年前的古埃及帝国、赫梯帝国，还有比秦早两百年的波斯帝国以及基本同期的马其顿帝国，它们也是文明积累到一定程度的产物，中国亦应如此。但是从这些帝国的“排序”可以看出，中国比中东附近地区落后至少一千年。 但是秦汉之际之所以能把疆土扩展到很大的帝国，直接与东方社会的文明程度与交通能力有关。之后大约2000年前中，只要是中原汉人的天下，只要出了这个范围，再大就很难扩展了，都与这两项在中国的停滞不前有关。西方之所以这工业革命之后能够在全世界殖民，与他们整体善水有关，而且当时的西方航运能力又大大提高，所以西方迎来一个全新的蓝色时代，而中国这样的内陆农业国家却日落西山。而所谓政治文明，即秦汉开创了郡县制，之前为比较原始的宗法血缘分封制。中国一直到20世纪才彻底扭转秦汉开创的局面，逐渐向全新的来自西方的现代化社会过渡。 以现代人的角度来看，秦始皇是个暴君，但秦始皇在诸多方面的全新创举以及他的大胆“破坏”，都显示了他的“新意”。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确实按照他的意愿成为中国的一个开创者，一个“始皇帝”。 在史书中长着鹰钩鼻的秦始皇，埋葬于一个类似古埃及金字塔一样的覆斗形大墓里。 秦朝发生了许多大事，“焚书坑儒”只是其中之一。“书法不隐”的董狐在晋国被杀，捍卫了“秉笔直书”的历史传统。这一传统在东周已遭破坏，到了秦朝，更是出现了“指鹿为马”的荒谬。所以，在春秋战国到秦汉交接的时期，礼崩乐坏，中国文明处于一个大的转型时期。这个转型既是内部的需求，也是外部文明的促进，正与今天中国的转型同构。今天的大转型是因为现代化与电子时代的到来，秦汉前后的大转型则是因为冶炼技术的全面普及，农业与大规模战争都因此走上新的台阶。 从诸如《战国策》这样的典籍来看，春秋战国时期已进入大转型时期，中国从相对原始的社会过渡到了一个有组织、有暴力统治的帝国时代。一个不太恰当的比喻是，秦汉之前的社会大概接近于今人熟知的西藏，十分淳朴；而秦汉之后，原始道义全无，中国社会展开新的一页。不过中国人在春秋时期徘徊了几百年，尤其是战国时期看得就更清楚了，诸国既受到之前旧的意识形态（“上帝”或“天”）的约束——后来发展转换为“礼”，同时没有找到新的治国理论依据，比如是采用郡县制还是分封制。统治一个大国与一个小国还是不一样的，诸霸的长期踌躇还有道理的，比如苦心经营了几百年的强盛秦国竟然在统一全中国后的15年就彻底灭亡，确实知道结局秦始皇可能宁愿回到各自独立的战国。所以各个国家在春秋战国的几百年一直在进行拉锯战，不敢贸然行动。 秦帝国朝作为新朝，自然讨厌喋喋不休颂扬周文化的儒家。焚书的道理，无非是让人们忘记前朝的意识形态。无论细节如何，“焚书坑儒”不是简单的好恶，而是个明确的政治事件，属意识形态之争。秦人可能与商人之间有着一定的继承关系。假如这个推论是正确的话，那么就不奇怪他们为何要灭儒了，因为儒继承的是周人的道统，并且儒教信奉的是“上帝”与“天”，这个体系提倡“克己复礼”，“复”的正是周人的“礼”。嬴政自称始皇帝本身就是对于“礼”的挑战，因为在那之前，只有“上帝”才是“皇”，国家的统治者至多被称呼为“王”（即通于天地的中间的祭司），自称皇帝绝对是一种儹越，所以秦始皇这里开始的是一个革命，一个新纪元。 秦朝确实在很多方面开拓了新局面，“车同轨、书同文”是其中最卓著的贡献，这也说明了秦朝在文明传播方面的精明：因为车与书是传播所需的交通、通信的第一要件，它们的统一都需要通过国家暴力来强制完成。 秦人也带来了明显的坏风气—不讲规矩，他们甚至就是为了破坏规矩而来。“为政以德”、“齐之以礼”在杀气腾腾的秦朝都不可能得到贯彻，新执政的游牧人总是以粗野的面目出现在中国的政治舞台上。中国上古时代积累的温文尔雅与贵族做派，之前尽管已经有所没落，但还是会顾及门面、遮遮掩掩，周朝尽管迁都后日渐失势，但还是一直维系着传统礼德，而秦朝就“赤膊上阵”了。东周被秦灭，傀儡周王死得不明不白。 秦始皇把自己从“王”提格为“皇”，以及灭六国与东周，都是赤裸裸的暴力革命，可以说秦始皇是中国后来暴力革命的鼻祖。从此以后，在中国人人皆可为王。也因此，秦始皇为天下所不容，这或许也是秦朝短命的原因之一。秦始皇的全新革命必将遭遇前所未有的各种挑战。 与中国相邻的日本，可能由于环境的封闭，一直生活在如同中国“三代”一样的“礼仪”社会，“天皇”相当于中国的“周王”。日本与中国社会的最大区别就是日本的历史时期不曾出现过一个革命的秦始皇，也没有出现过刘邦这样的平民国王。秦始皇开辟的这一政治传统极大影响了中国后来的社会。秦始皇不是中原内陆人。这是中国历史上明确记载的第一个带有北方草原牧民意味统治中国的皇帝，他们家族是从甘肃起家的西北戎人的代表。 摘自2014年拙著《文明大趋势》 有签名书： https://shop61404457.taobao.com/?spm=a1z09.1.card.13.1df03606vjIdFN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