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暑已至,赏荷的节奏愈发明快。 最近芍药的朋友们做了一场以荷为主题的夏日雅集,从餐具到吊灯装饰,到插花,无不与荷有关,当时就刷爆了朋友圈。 盛夏当头,做一场夏日雅集,以荷之名。
都说高温阻挡了自由不羁的灵魂,画家@老树画画就直白地说,「坐着百般纠结,出门就想骂娘」,也只有荷,让人重新燃起希望,「索性一切放下,前去看看荷塘」。话说,再过几天就是荷花的生日。古人把农历六月二十四定为「荷诞日」,当日还要举办观莲节,男男女女倾城而出,游舫萧鼓,饮酒作诗,在荷塘中为荷庆寿。古风雅俗虽被遗忘了许久,但这些年又有复兴之象。李子柒连做两年荷花宴,生活博主们复刻荷花茶…...因为荷花,夏日都跟着活色生香起来。借荷花之名,行风雅之事。在芍药看来,至少做到这三雅,才算不负荷花。这第一雅就是赏荷,唐诗宋词歌咏无数,言辞间净是荷香芬芳: 宋人崔复初在西湖边赏荷,写「西子湖边水正肥,鸳鸯双浴湿红衣。蜻蜓立在荷花上,受用香风不肯飞。」用蜻蜓亦为荷香倾倒,比喻自己不肯离去。南宋词人程垓写《乌夜啼》,谈雨中荷,「墙外雨肥梅子,阶前水绕荷花」,湿漉漉的荷花比骄阳中更显翠碧,更惹人怜爱了几分。《红楼梦》四十回里,宝玉说「这些破荷叶可恨,怎么还不叫人拔去」,宝钗说,这几日哪里有收拾的功夫呢。只有林黛玉欣赏残缺的美,「我最不喜李义山的诗,唯独这句“留得残荷听雨声”,偏你们又不留了」,宝玉听了果然不让拔了。赏荷讲风度,既能接纳新鲜肉体,也能欣赏残缺之躯,否则就是走到了雅的反面,俗。 到了林清玄这里,他观察白日游人赏荷的喧嚣,深觉荷花生命之美遭到了抑制,反而「一到深夜,无人的荷花池比有人的荷花池还热闹」。 若以浮躁刻意之心赏荷,就失了禅机,破了荷韵,也算不上雅事一桩了。最广为人知的,就是《浮生六记》中记载的芸娘荷花茶:「 夏月荷花初开时,晚含而晓放,芸用小纱囊撮条叶少许,置花心,明早取出,烹天泉水泡之,香韵尤绝。」 傍晚乘船前往荷林深处,赶在荷花收合前,将茶叶放进花芯中,把花合上。第二天一早花在荷花绽开前收茶,用天泉水烹煮,香韵最足。 但荷花茶不是芸娘的独创,大约明代开始,文人雅士就喜爱这样喝茶,表面繁冗,却乐此不疲。要做这款茶,得租船,寻片好池塘,等把茶放到合适的花苞里,夕阳渐至,不赏也是怠慢了,第二天如是操作一遍,再赏朝阳。为的不是这口茶香,是窨茶过程中与大自然的整体互动。 今天我们很难再乘船去窨茶了,却可以买一把荷回来如法炮制,虽然香气有损,却也传承了古人的四时精神。 荷食谱以南宋食人林洪的《山家清供》最有名气,其中一道「碧桶酒」:
暑月命客棹舟莲荡中,先以酒入荷叶束之,又包鱼鲊他叶内,俟舟回风薰日炽,酒香鱼熟,各取酒及鲊作供,真佳适也。 将荷叶束起做酒器,酒从荷茎处滴滤至杯,以沾染荷叶之香气。第二道是极难得的「莲房鱼包」,这是一道有名的文人古菜,未必适合今日口味,却也很有意思:将莲花中嫩房去须,截底剜穰,留其孔,以酒、酱、香料和鱼块实其内,仍以底坐甑内蒸熟;或中外涂以蜜,出碟,用渔父三鲜供之。 万物皆可酿,腌制好的鱼肉塞入莲花嫩房中(未成熟的莲蓬),底部垫上姜片蒸煮,出锅后表面刷少许蜂蜜,即成。
法:削藕截作块,采新莲子去皮,候饭少沸投之,如盦饭法。盖取「太华峰头玉井莲,开花十丈藕如船」之句。 取莲子和莲藕煮饭,饭香中带着清苦的荷香,是炎炎夏日的解暑美食。 古时文人外出,不论坐船还是爬山都要带着「清供」,茶具、瓶具等,坐在山林里插花品茗。而《山中清供》又把山野人家的粗茶淡饭带回庙堂之间,参照古人的食谱,在自然间取食,又回归山林间享用,岂不是更为风雅。风雅之三,办一场荷风雅集,呼朋引伴,曲水流觞。个中细节也颇多,可以按以下几个方面准备。大暑左右、尤其诞辰后,荷花特别繁盛,荷花艳、荷叶大,取材不尽。 若是下午茶会,则侧重准备茶与茶点、插花,若是晚宴,则侧重餐桌布置与晚餐,都很合适。为荷风雅集定一个主题名,令所有来宾对雅集的目的一目了然。主题可以根据节气、纪念日制定,也可以根据地点制定,更可以是内容集群。如古风主题,所有来宾可以穿着汉服前往,一瞬间就像穿越了,分外养眼;倘若是菊次郎的夏天,那又是欢乐纯真的童年系列了,小朋友一应前往。室内空间有限,不妨以荷叶、荷花为主的瓶花为主要装饰元素,可做较高的瓶花供室内陈列,营造疑似身有池塘的逼真感。到了户外,首选贴近有水源的地方,如果恰好就在荷池边就更美了。庄重的宴请需要顾及餐桌布置的方方面面,如桌花、桌垫无不与荷有关。在餐桌上方拉起荷叶灯又是一绝,仿佛行船至湖面深处,坐在荷叶下吃着喝着,此时日落徐徐下幕……宋人傍晚赶去窨茶的快乐我懂了!人不必多,食不必杂,依石而坐,脚踩溪流,荷花气韵穿肠过,很多礼节不需再讲究,就为这一刻「如花在野」。古人讲究,提倡「喝茶要茂林修竹,清幽寺观,云霞泉石」,那是因为即便在当时,也有很多文人陷于红尘之中无法超脱。 所谓「仪式感」是古人给自己定下的规矩,通过这一套繁复的过程,使自己心复平静,完成内心的修行。茶圣陆羽,虽然制定了二十四器喝茶规矩,但他认为「假使有更高的山野情趣、高贵的情操、情投意合的伙伴一起喝茶,很多环节都可以省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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