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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老屋》‖作者:云裳

 沐兰1018 2021-07-28

小说:《老屋》

作者:云裳

《老屋》---上

老屋不老,大概建于上个世纪80年代中期,虽然和旧时那种土磊的山墙,镶着雕花窗棂的泥房子来比,还是无法被称之为老,但以现在的建筑风格来讲,却又不算新鲜事物了。尤其在我来说,这个老字更是一种亲切的怀念,也更是对一种记忆即将逝去的感叹!当然,那个时候我还是很小,按照那时候农村娃的智商来说,也就是刚能开始记得一些比较突出的的事情而已,只记得有一次父亲请了好几个人在家吃饭,都是村里关系不错的穷乡亲,父亲好像做出了什么重大决定似的,吃完饭就都走了,父亲当天晚上也没有回来,不过第二天一大早我就被一阵嘈杂的吆喝牲口的声音弄醒了,院子里进来5,6辆马车,赶车的都是昨天父亲请吃饭的人。车里都整整齐齐地装满了红色的砖块!于是我才知道家里要盖房子了。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陆续而来的砖就摆满了院子, 一垛一垛整齐的砖堆,就成了我们这些孩子的游乐场了,要么不顾大人的恐吓围着砖堆来回奔跑,躲猫猫,要么就把那些还没有摆满垛而我们又能够到的砖搬下来,摆一些只有我们这些幼稚的孩子才能看得懂的建筑群。

在以后的一段时间里,整车整车的木头也被运来了,据说那些木头都是在镇里供职的舅舅走了后门没花一分钱弄来的,而且都是上等的材料,每每听到别人称赞着房木够粗,够好,父亲疲惫的脸上都会露出欣慰的笑,而当别人问起价钱来 父亲更是自豪地说没花钱,而这时候那些人都会羡慕的不得了,往往都会嘴里啧啧有声地;‘你看看人家,你看看人家,,,’而这时候的父亲母亲就更为得意了。

当然,盖起一座房子光有这些还是不够的,于是在那个春天,所有空闲的时间里,陆陆续续的都是乡邻们一挂挂马车运来的红沙子,白沙子,水泥,做门窗用的松木,大块的石头,等等!一堆堆,一垛垛,从院子里一直到院外的道上。

于是我们这些孩子就更有乐趣了,常常连吃饭都要大人喊过好几次,而更是忘记作业和早晚了呢!

当然那个时候不比现在,办什么事的效率是相当低的了呢!比如运料的都还是清一色的马车,谁能用得起机动车呢!即便能用得起,又上哪儿找那么高档的东西呢!后来听父亲们讨论起当年盖房子的经历来,那时候,拉几车石头去了5,6天,拉两车芦苇去了4,5天,,,除了农忙的那整个春季,一切都准备就叙了,

《老屋》----

于是在那个挂了锄的夏天,我记忆中的老屋开始破土动工了。只记得那时候好多人都来到我的家里 在那个原来已经旧的歪歪斜斜的在记忆中已经无迹可寻的破土房的后面,挖起了一圈深沟,把那些父亲们去了一个星期才拉回来的大块石头整整齐齐地砌在那个深沟里,并且高出地面一些,后来听人说这就是地基,就像一个人的品质好坏决定这个人以后的发展一样,地基的好坏也更是一座房子的基础,所以做这些重要工作的就不是那些赶车买料和父亲一样的农民所能胜任的工作了。父亲请了当时村子里最著名的泥水匠来,据说他都会盖楼房呢!经年的在外搞建筑,这也就是父亲人缘好,再加上一些近似恳求的口气,人家才肯以极低的价格过来帮忙几天。而且那也是这个工程中唯一一项花钱的人工开销。那时候纯朴的乡亲们都是讲究帮忙,就连待客吃的菜都是四乡八邻们从小园子里送来的刚能开始采摘的农家菜,像什么茄子辣椒,豆角是常常堆满一地的,更有关系比较密切的还可以舍得十几二十几个鸡蛋来呢!当然,好面子的父亲还是打了一桶当地的小烧,天天都去买几斤新鲜的肉,甚至还买了几条2毛5一盒的金葫芦牌的香烟。

这种一贯豪爽的作风使得父亲的人缘是不错的,就连木工都是一分钱都不用掏的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当过木匠的父亲亲自带着他的一个徒弟和几个平时一起给别人干过活的乡亲们为自己做房木。由于父亲的在木匠行业的资格比较老,所以掌尺画线和做门窗的精细活都要他亲自来做的。没有读过几年书的父亲在这当面是独具天赋的,用了很短的时间就算出了所有需要的木料来,大到梁驮檩子,小到椽材,门框窗棂,无一遗露,都被分配到了适合的人手里,于是锛,凿,斧,锯齐响。

当然那个年代还没普遍的用电锯什么的,什么都是最基本劳动工具,就像破开一个做门用的木方子,需要差不多两个人1两个小时 的时间,而且还不允许有丝毫偏差,因为这样的松木是很贵的,而且不是那么好买的东西呢!所以说,那时候的木匠,那才叫手艺呢!当然我没有说现在的木工不好,只不过对此之下,那时候木匠付出远比现在的要大。

与这一片热火朝天异常繁忙的场面相比较,院子最大,最平整的一块儿地方就显得格外安静,那里只有一个人在默默地忙着,他是我们村里手最巧的老孙头,他在把整困的纬子逐一整理,然后又一束速地按照一种交叉的方式拼出来一种类似于席蠛花纹的一片纬席,从别人嘴里听到,这东西叫房笆,是铺在房顶上蓬土用的,老头已经六十多岁了,长满老茧的手却异常灵巧,我就亲自见到过他扎的纸活,那牛,马弄得真叫个有模样和神气的,不过由于年岁大了,而且能用纬子做笆的人家还没有几个呢! 所以还达不到熟能生巧的地步,幸好头脑灵活和仔细弥补了这一点微微的遗憾。完成这项工作,用了老人大约一个星期的时间,而在这几天,我们几个孩子几乎有空就跑到这里玩耍,不只因为这里父亲顾及不到这里而无法对我们严加管束,更因为我们可以爬在这张逐渐变大的纬席上玩耍嬉闹,而且老孙头还是一副好脾气,不但不管我们的胡闹,还时常捉弄我们。所有的前期工作都在同步紧张地进行着,眼看着红色的围墙渐渐升高,被修理好的房木也都有序的剁好,门框窗棂也初具形状。那个被我们称为乐土的纬席也已经被孙老头完整地按照房子的面积编了两块,被卷成了好大的两个席筒子,于是我们几个孩子又开始搬着凳子登到了上面玩耍,或者干脆钻进了中间那个空隙里爬来爬去,当然它的体积和重量应该足以保证了我们无法捍动,再加上我们都很无知,所以根本就没有考虑到危险,幸好没有出过什么事。接下来,就是把那两根最长最粗的梁椭被抬到了已经差不多砌好的围墙上,大头朝南,小头朝北,按照一定的等距离,在上边把这圈成长方形的围墙分成了3等分。当一切准备就叙,突然就都停了下来,原因是父母认为这是农村除了婚丧之外,头等大事就是盖房子,所以一定不能马虎,一定要认真对待。所以父母亲盘算着请一个据说会看风水的阴阳先生。记不清那是星期天还是因为暑假了,反正那天我恰巧也在家里。好像那天是先生特地选出来的黄道吉日,天气非常晴朗,那个留着一缕山羊胡子颇有学究气派的先生被父亲赶着马车从二十几里之外郑重其事的接来了。先生背着一个黄布兜子里面装了他的一应物品下了车。手里端着一个据说是叫做罗盘的东西围着哪个已经被砌好了围墙的房子转了几圈,又在围墙里的四个角丈量了一会,然后又走到正中间的位置。这时候那个被选定为脊檩的圆木已经被预备到了这里,两头各被架起了一张方桌,并且已经拴好了绳子准备待用。先生在这个檩子中间的位置站定,从父亲手里接过早就准备了的三尺红布,又从自己的挂兜里拿出来一个用乾隆铜钱编好的八卦。把那个八卦用红布穿了一起吊在了檩子的正中间。虽然先生在这样的过程中不像现在看捉鬼电影那样披发仗剑,不过倒也是煞有介事地,整个过程大人们都相当严肃且庄重,只有我们这群孩子毫无顾忌地好奇地穿来钻去的。看着那个阴阳先生摇头晃脑的样子指手画脚,,做完这些之后,这根被披上了神秘色彩的并承载父母希望和幸福的木头就被绳子吊了上去并被牢固地安置在了那两个梁中间的位置,而且父亲之前破天荒地买的两挂二百头的挂鞭也在这个时候被燃放了起来,,于是,在众相亲的欢快的谈笑声中和父亲如释重负的神情下,整个上梁过程就完成了。亲还特别拿出来两块钱(还清楚地记得这两块钱里还有我拣到一块呢,这也算我对这个老屋做出唯一的算是有贡献的地方吧)买了40根冰棍儿给乡亲们吃,也算是让乡亲们沾沾喜气吧,,后来的一段日子,就是把其余的檩子,椽子都按照一定的顺序被架到了那个已经初具规模的方框上,在后来又把那个陪我们好一阵子的两卷苇席也都平整地铺到了上面。然后又压了厚厚的一层从别的地方拉回来的碱土---出于对当时家庭经济状况考虑,所以父亲没有花费太多的钱去弄那么奢华的起脊的瓦房!同时进行的还有父亲带着他帮手紧锣密鼓地镶着窗子,门户。而那几个花钱雇来的泥水匠也开始细致地对墙里抹灰,沟墙缝和在房子的正面粗略地勾略处一些装饰性的图案。

《老屋》---下

在那个紧张的夏天过后,我们一家终于住进了那个父辈们向往了一辈子的新房子,东边的一间依旧是地区统一模式的入户门和灶台,碗厨,水缸必备之物尚算一应俱全,柴堆也从来不会因为缺烧而断炊。过门而入,东北的土炕占据了靠南窗的中西两间,炕中间用砖搭成的供冬天烧地炉取暖的火墙分成了里外屋,靠近北墙排摆着一对老式漆成红色盖子的黄衣箱,两把本色的榆木椅子,因为时间的关系倒也感觉出古香古色的模样来,与之配套的还有一个同样质地带了三个抽屉的条桌,似乎记忆中,屋里能称之为摆设的仅此而已,在那个年代,我们这样的家庭,如此崭新的房子里,本来不多的摆设,如今看起来愈加显得家徒四壁了。而能让我记住这些的原因,还是因为这些木制家具都是出自父亲的手,虽比不了明清木器的精雕细琢,确也看得出仔细而耐用。而能让屋里略显亮堂的,除了新买报纸糊的墙,就是衣箱上挂在墙上的两块镶着木框的大镜子,之所以特别提到了两块镜子,不单单是对老屋旧物的情衷,而是因为,这两块镜子,对于在里屋睡的我而言,就像一块照妖镜,每每有什么不好的举动,都会通过折射的角度传递到外屋炕头上父亲的眼里,于是乎,挨上个几巴掌自然不在话下了。不能确切的说墙上糊了几层新年的报纸,也记不清年画到底换了几次,懵懵懂懂地在这个房子里住了10来年,直到它由新到旧,直到后来村里出现了第二,第三,,,甚至更多的起脊红瓦房,老屋再也不是父亲炫耀的资本,而且为了防止漏雨,每年的拉碱土抹房顶,过年糊墙纸,反倒成了年龄逐渐大了的父亲的一个累赘,尤其在后几年,拉碱土也成了难事,碱土不再是随便可以挖取的资源,而求人帮忙也成了父亲难以启齿的问题,毕竟别人家都是瓦房顶,而厚道的父亲又很讲究原则,人家帮了你,可是你帮人家做什么呢?以后的几年,我们陆续的都出走务工,又因为向往城市的生活,父亲更是萌生了卖掉宅院的想法,于是,在我刚出来打工的第二年,父亲不顾家人的一致反对,诺大个宅院,外加9亩良田,被父亲换成了一万六千块钱!

《老屋》---后记

当得知父亲要卖掉老屋的消息,我心急如焚的赶回去阻止,可是为时已晚,两千块钱的定金,一纸协议,老屋易主!

我回来的时候,只剩下买方留给我们搬家的几天时间。

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情难过到了极点,虽然我知道,我没有----(也没有能力)为这个老屋付出过一丝贡献,除了当时买冰棍的一块捡来的钱!

可是当我面对这一个几乎被搬空了的房子,再也无法抑制的泪水,就那么轻易地流了下来,以至于失声痛哭了起来---当然这些都是背着父母的。

我知道这次回来,将是我最后一次进入这转瞬就成了别人家的我们的房子,我将最后一次踏足这个院落的房前屋后。还有我淘气攀爬的屋顶,和老屋同时盖起来的仓房,牲口棚,猪圈,鸡架,狗窝,,,也会是我最后的诀别!

屋顶的两根梁柁,十五根凛子,没有细数过的椽子,还有老孙头花了一个多星期编织的我曾经在上面玩耍的苇子房笆!这一切的一切,都永远地留在我的心底,并深刻于记忆。

我没有在彻底搬离老屋的日子离开,而且提前一天的凌晨,在阳光还没有普照大地的时候,我带着沉重无比的心情,怀着万分的依恋离开了这个不老的老屋!一路泪洒,一路哽咽,,,,在远离了老屋的那个南岗,驻足停留了好一阵,久久的,久久的看着老屋,,,不愿踏上征途,直到阳光已经折射在老屋的玻璃窗上泛起了光晕,直到村落里响起生活的声息,直到村口出现了人影,,,,

恋恋不舍的徒步赶往镇里,去赶头一班离乡的客车。

一路上不知道多少次回忆起老屋,回忆老屋在我童年时代的影响,因为老屋,不止提供给我一个遮风挡雨的住所,老屋不止因为是家的所在,而老屋,实实在在的是童年的一份依托,青年的一个起点,中年的一腔怀恋!而更会是老年时的一场记忆!

不只是因为老屋即将淡出我的生活,而更多的还是一份沉淀的感情,虽然每次回到老家,还能有幸看到曾经属于我们的老屋,可是我知道,它不再属于我们,也不再属于我!而且我亦知道新旧更迭在所难免,老屋终究是不会永远存在。可是若干年的今天,老屋,依旧在我心中!以致永不褪色,记忆犹新!

别了,我的故乡,别了,我们的老屋!

文成于2012年11月18日

原创首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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