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文解说了苏轼在《盖公堂记》中借古讽今的段子和议论。苏轼用了如此大的篇幅,说明自己为什么要建造这座盖公堂。表面上是为了纪念先贤,但只要不是傻子,都能看出苏轼造此堂的指向性有多么明显。文章中的那位倒霉的患者,就是现在受到新法荼毒的大宋百姓,三位庸医,就是帝国中央朝夕而变的国家政策,而村里长者的建议,实际上也就是苏轼一直以来坚持的治世之道。这座盖公堂落成的两个月后,苏轼收到朝廷的调令,要前往河中府听候安排。河中府以黄河中游的地理位置为其名,即为今天的山西省运城下辖永济市。我没有查到这一纸调令的背景到底是什么?但你只要翻看一下中国地图,大概也要感慨宋代的官员,正如苏轼多年后在黄州《临江仙》中所寄“长恨此身非我有”,以及再后来回到汴京在《定风波》中所寄“此心安处是吾乡”的无奈与恬淡了。密州在帝国版图的东方,几乎快到了今天青岛,而朝廷要调他去的河中府在帝国版图的西方,几乎已经离长安很近了,即便是在今天,自驾而行,也要开上近12个小时才能抵达,何况近千年前,山川险要重重,这一趟行程,水陆并用,坎坷之势,想来都已经觉得艰辛。苏轼自然也知此行的遥远,并对地处西北的苦地没什么好感,在写给友人的信中感慨:这一趟又要远行了,可能我与江南美景的缘分不会再有了。熙宁九年底,苏轼的接替者即将到任,新太守是孔子的四十六代孙孔宗瀚,从苏轼朝思暮想的江南而来,此前在丹阳(今镇江)为官。孔太守还在赴任途中时给苏轼写诗,苏轼和诗一首,诗中尽现对密州百姓的乡土之情——每当看到密州农田颓败的景象,我都觉得自己永远愧对此地百姓,就像草木上的小刺不停地刺伤着自己的皮肤。我平生饱览群书,却一点用也没有,读过的一个字都没办法帮大家填饱肚子。全诗通篇充满了悲天悯人的情绪,这情绪却是如此压抑而不得释放,我们应该可以理解,以苏轼当时的处境,他已经施展尽了自己所能做到的极限,却发现这一切依然只是徒劳时的心情,是何等沮丧,何等没落。 苏轼离开密州的九年之后,直到元丰八年(1085)夏天,渡劫余生的他,再被派到山东登州(今蓬莱)途中,路过密州时,回到了魂牵梦萦的超然台,忆及当年种种,不胜唏嘘。根据故地重游时赠与时任密州太守的霍翔的诗作记载,密州百姓对苏轼充满感激,扶老携幼前来迎接老太守,当年离开时尚在襁褓中的婴儿,今天已经长成了七尺男儿,可是诗人自己已经年华老去。苏轼对于当年在密州的很多经历都记忆犹新,还记得自己当时吃过枸杞和野菊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