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曾经说过不要孩子，原因有很多，其一便是我们生活的世界实在已不值得有新的人类去进入它，况且那是我们的孩子。但某一年我们还是屈服了，或者说，忽然之间就变得无所谓了。一个新人类要来这世上，大概是我们所不能阻止的。和预想中的差不多，孩子出世以后，环境变得更加糟糕。尤其是全球气温的增高，每年夏季都要死很多人。那时候人们的用电已被严格限制，我们家也不例外。秋天不再结霜，冬季不再下雪，望着我们瘦削的孩子，她提议搬回北方深山的那所房子里去。我们曾经在那里住过一年，为了创作一些东西，但我们彼此都知道其实只是为了逃避。很多年来我们没有想过再回去，因为那里并不是我们的避世之所，而是我们的失败之地。我问她：「你真的要回去吗？下定决心了吗？」「至少我们可以和其他人类一起灭绝，如果人类真的要灭绝的话。」我们有过短暂的分歧，但很快达成意见一致。我们决定北上，回去我们两个曾经生活过但再也不愿意回去的那个地方，带着我们的孩子。「听说很多动物临死前都会找一个偏僻的地方去死，你看我们是不是也一样？」
她这样问我，抱着孩子坐在副驾。我心想，以前也许是这样，但现在不是了。公路上到处都是动物的尸体，所有的水资源都被人类占据，它们临死前的地点，是在公路边上，向人类讨水喝。后备箱里，我们还有最后五桶水，如果前面还能遇见讨水喝的动物，我就下车，给它们喂点水，我这样想着，但是那天一直开到天黑，我都没有遇见任何动物，也没有看到任何人。我记得，那是二零三九年的夏季某天，我们正驱车前往北方山区的旧居，我记得房子不远处有一座湖，我和她曾经在那里游泳，一整个夜晚都在船上看着银河转动。图源：Helios 诗文：李倦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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