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杜甫五古《溪涨》读记

杜甫五古《溪涨》读记

（小河西）

溪涨

当时浣花桥，溪水才尺余。白石明可把，水中有行车。

秋夏忽泛溢，岂唯入吾庐？蛟龙亦狼狈，况是鳖与鱼。

兹晨已半落，归路跬步疏。马嘶未敢动，前有深填淤。

青青屋东麻，散乱床上书。不意远山雨，夜来复何如？

我游都市间，晚憩必村墟。乃知久行客，终日思其居。

此诗作于宝应元年（762）六、七月间。时杜甫居浣花溪草堂。

当时浣花桥，溪水才尺余。白石明可把，水中有行车。

浣花：浣花溪。《方舆胜览》卷51成都府：“浣花溪，在城西五里。一名百花潭。”《浣花集序》（唐-韦蔼）：（五代-韦庄）“于浣花溪寻得杜工部草堂遗址。虽芜没已久，而砥柱尤存。因命弟蔼，芟（shān）夷结茅为一室，遂定居焉。”《将赴成都草堂…》（杜甫）：“竹寒沙碧浣花溪，菱刺藤梢咫尺迷。”《送客游蜀》（唐-张籍）：“杜家曾向此中住，为到浣花溪水头。”

大意：平时的浣花溪，水深才一尺有余。水里的白石子可以拿起，水中还有车通行。

秋夏忽泛溢，岂唯入吾庐？蛟龙亦狼狈，况是鳖与鱼。

兹晨已半落，归路跬步疏。马嘶未敢动，前有深填淤。

泛溢：泛滥。《三国志-蜀志-关羽传》：“秋，大霖雨，汉水泛溢。”《石犀行》（杜甫）：“蜀人矜夸一千载，泛溢不近张仪楼。”

狼狈：喻艰难窘迫。《三国志-马超传》：“（马超）进退狼狈，乃奔汉中，依张鲁。”《西征赋》（晋-潘岳）：“据天位其若兹，亦狼狈而可悯!”《自蜀奉册命往朔方途中…》（唐-贾至）：“胡羯乱中夏，銮舆忽南巡。衣冠陷戎寇，狼狈随风尘。”

跬（kuǐ）步：半步；迈步。《说文》：“跬，半步也。”《荀子-劝学》：“故不积跬步，无以致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

鳖与鱼：参见：《江涨》（杜甫）：“鱼鳖为人得，蛟龙不自谋。”

填淤（yū）：淤泥。《汉书-沟洫志》：“来春桃华水盛，必羡溢，有填淤反壤之害。”《同诸公秋日游昆明池思古》（唐-储光羲）：“坎埳四十里，填淤今已微。”

大意：秋夏之交忽然洪水泛滥，岂止淹了俺一家？即便是蛟龙也会狼狈，何况我们都是小虾小鱼。这天早上出门时水已半落，回家时骑马前行有所疏忽。马在嘶叫不敢前行，原来前边有深深的淤泥。

青青屋东麻，散乱床上书。不意远山雨，夜来复何如？

我游都市间，晚憩必村墟。乃知久行客，终日思其居。

晚憩（qì）：晚间休息。《同王九题就师山房》（唐-孟浩然）：“晚憩支公室，故人逢右军。”《南池早春有怀》（唐-白居易）：“朝游北桥上，晚憩南塘畔。”

村墟：村庄。《寒园即目》（北周-庾信）：“寒园星散居，摇落小村墟。”《寄宿田家》(唐-高适)：“村墟日落行人少，醉后无心怯路岐。”

不意：不料。《史记-范雎蔡泽列传》：“不意君能自致青云之上。”《咏夭桃》（隋唐-孔绍安）：“不意余花落，翻沉露井中。”

大意：望见草堂东边青青的麻，想起床上散乱的书。不料远处的山上又在下雨，到晚上又会怎么样呢？俺游走在城市之间，晚上必然回草堂休息。现在俺终于明白：久行之客为何总思故居。

此诗共20句。首4句写平时溪水。水很浅，水底石头清晰可见，还可弯腰手把。水中常有行车。接着8句写溪涨。秋夏之间，洪水泛滥。在洪水面前，蛟龙也狼狈，何况我们这种小鱼小鳖。早上出门时水已半落。晚上回家时粗疏大意。马在水中遇到深深的淤泥。杜甫回家受阻。末8句联想。有两点：一是想到今晚咋回家。杜甫被滞溪中。先是看到草堂东的青麻。接着想起家里满床的书。抬头远望山上好像又在下雨，难道今晚溪水又要上涨？俺该咋回去呢？二是明白一个道理。俺常在城中游走，晚上一定回家。可回家并非一定顺利。大千世界世事难料。一次回家被滞就让人难受，何况那些“久行客”？怪不得那些“久行客”，总是“终日思其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