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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苏晚报》2021年07月26日 B06版
杨维忠 吴中叶氏为苏州有影响的大族，这个家族自北宋初年迁至苏州后，古往今来，家族兴旺，名彦辈出。南宋词人、名宦叶梦得是这个家族的杰出代表，也是其家族一位承上启下的重要人物，叶梦得晚年所撰的《石林家训》与《治生家训要略》，对吴中叶氏的兴旺与兴盛，起了很大的作用，也对其他世族产生了重要影响。 吴中叶氏 叶氏始祖名沈诸梁，字子高。其父是周文王第十个儿子聃季的后裔、楚庄王之子，因先祖受封于沈国，叶姓始为沈姓。周敬王元年（公元前488），楚国发生内乱，楚惠王向叶县令求救。沈诸梁连夜发兵救楚成功，名声大振，被尊称为叶公，他的后裔以叶为荣而始姓叶，沈诸梁也被尊为叶姓始祖。 汉代以前，叶氏主要生活在以河南叶县为中心的南阳地区。献帝建安二年（197），叶氏第22世叶望，避乱由青州渡江，居丹阳句容，为江南叶氏始祖。北宋开宝七年（974），宋朝发兵进攻南唐，战舰沿江而下，造成强大的军事威势，南唐主李煜投降。继而宋太宗政治、军事手段双管齐下，迫使吴越王钱俶纳土归顺。在吴越国归附这件事上，该国大臣叶逵有功，因功授宋刑部侍郎。叶逵娶乌程（今浙江湖州）羊氏永嘉郡侯女为妻，始迁居湖州。 北宋初年，太湖东山尚属浙江乌程县管辖，叶逵因事常至东山，见东山地势险峻，风光秀丽，且又有茶果鱼米之饶，遂在东山筑别业，因而常至东山小住。清叶长馥《吴中叶氏族谱》云：“始祖逵，先世居括苍松阳（现缙云）人，北宋徙居乌程，而有别业在洞庭，且嘉其山水，复徙焉。”当年叶逵在东山铁拐峰下所筑别业原址已不可考，其地理位置应该在现东山杨湾鸡笼山至陆巷蒋湾一带沿湖山坡。中间相隔张巷、石桥、朱巷、大河、山趾、严芒、嵩下、寒山8个自然村，长约两公里，叶逵的别业占地少说达千亩。 叶逵生三子，长子元颖，还居处州（今浙江丽水市）；次子元辅，字应凤，宋淳化三年（992）进士，光禄寺卿，后创南叶支；三子元参，字少卿，宋咸平三年（1000）进士，创北叶支。宋元时期，南叶主要生活在东山前山的叶巷、桃源、四家山与后山纪革、杨湾、南望、陈湾一带。北叶主要生活在嵩下、纪革、严巷、白沙等地。 元辅生一子，名纲，纲生羲叟，羲叟生勤、助、效、劭四子。据说叶助妻梦中得独子，故取名梦得。叶梦得（1077～1148）字少蕴，号石林，苏州吴县人。宋绍圣四年（1097）进士，历官建康知府、户部尚书、观文殿学士、崇信军节度使，卒赠检校少保、光禄大夫。 叶梦得生栋、桯、模、楫、橹五子，楫、橹两子不可考，叶栋也无详细记载，《吴中叶氏族谱》中仅载桯、模两子后裔。次子叶桯，字叔轸，屡试不中，靠父荫历官临安通判、永州太守。娶金氏，居东山铁拐峰下，卒葬后山白豸岭，尊为东山叶氏始祖。叶桯生节、箕、筠三子，均定居东山。旧时，东山有“无叶不成村”之谚，东山近300个自然村，村村都有叶姓。以叶梦得次子叶桯一族为最盛，先后开创了吴中叶氏的后巷支、前巷支、细湖头支、茅园支、照厅下支、蒋湾支、陈湾支、嵩下支、中巷支等。 明初起，叶桯后裔逐渐迁居西山、苏城、常熟、同里及汾湖等地。而叶模后裔则迁居昆山、湖州、杭州及上海新场等处。叶桯迁居苏州府的后裔在科举上极有成就，仅居苏城、同里、汾湖与常熟的裔孙，就出了18名进士。最有影响的是吴江同里叶绅、可成、重第、绍颙、绍袁，祖孙四代为进士。新中国成立前，吴中叶氏主要分布在江苏苏州、浙江杭州、安徽徽州、上海新场（现浦东新区南部）等地。 石林家训 叶梦得晚年居湖州弁山石林，东山后山叶巷（现陆巷嵩下）书屋前多奇石，称石林居士。《石林家训》与《治生家训要略》，为叶梦得晚年所撰。在东山诸多大族家谱或族谱中，大多附有族规或家训，以告诫并规范子孙言行。石林家训是东山较早出现的一部家训，有其社会与家庭背景。叶梦得裔孙大多散居苏州东山，明代以前，东山为武人隐居之地，有南北朝干将军、隋莫厘将军、唐席温将军，以及宋代千七将军王氏、驸马都尉郑钊、平江太守周望之子等武人之后。这些武人之后大多以农耕为生，好打架斗殴，无读书之俗，凡遇府衙招收学生，都吓得藏匿、逃亡。明王琬在《惟道公阡表》中云：“包山在太湖中，故其民尤重犯法，不肯禄仕，闻有为弟子员者，恐惧逃匿。”这里说的包山就是东山，明代洞庭东山尚为湖中岛屿。弟子员即为古代县学生员，含国家正规学校的学生。 叶梦得看到这些武人之后不思读书进取，心中很是担忧。古有“孟母三迁”之举，环境、民风对人有很大的影响，叶梦得作为一代有影响的名臣，故撰《石林家训》以启迪族中子弟。另一个原因是叶氏裔孙在科举上没有成就，这是叶梦得心头之痛。中国古代以科举入仕为正途，在叶梦得之前，他的曾祖叶纲（三世），宋天禧进士。祖父羲叟（四世），宋景祐进士。父叶助（五世），宋天祐进士，他自己则是宋绍圣进士。然而叶梦得的栋、桯、模、楫、橹5个儿子，筹、岩、节、箕、筠、簵、筥、篑8个孙子，参加科考都名落孙山，都靠祖荫入过仕。叶梦得在《石林家训》中云：“前栋、桯已长立，模、楫、橹亦长矣，汝五人志行皆不鄙，但自少即享安逸……”他痛定思痛，晚年撰《石林家训》以教育后代。 《石林家训》主要内容讲读书人“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道理。而《治生家训要略》是对“家训”的解读，用通俗易懂的语言和生活中发生在身旁的一人一事，说明深刻的道理，使之易读、易懂、易行。包含修身观、治家观、社会观等内容。 修身是做人的基础，是中国传统儒家思想的核心内容之一，也是《石林家训》的主要精神。如其中“修身要略以戒诸子”“性善说喻子弟”“不贰过说喻诸子”“读书”“慎言”，以及《要略》中“人为人生而已矣”等条，均为告诫子弟如何修身。视读书如吃饭睡觉，把读书作为一种生活方式来诫勉子弟，以读书来正人心。读书是使人脱离庸俗的最好途径，哪怕已近暮年，读书思考也不可废去。坚持阅读，让阅读成为如同吃饭睡觉一样自然而然的生活方式，人就会不断成长，不会迷溺于赌博酗酒等低俗的事情了。 修身是为齐家，《石林家训》的治家观，包括治人与治生两个方面。其《要略》云：“要俭。夫俭者，守家第一法也。故凡日用、奉养，一以节省为本，不可过多。”“自奉宜俭，至于往来相交，礼所当尽者，当及时尽之，可厚而不可薄。”这些说的是治家。又云：“若便好田产可买，则买之，勿计厚值，譬如积蓄一般，无劳经营，而有自然之利，其利虽微而长久，人家未有无田而可致富者也。”这是讲治生，教育子弟从小处着眼，细微之处讲清如何治家的道理。 齐家是为治国平天下。叶梦得作为一代名臣，他的治家观当然是希望子弟能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人生有一番较大的作为，有主动承担社会责任的担当。为臣以忠敬，在这里明显说的是对国家尽责的一种体现。忠不是愚忠，而是能“抗言直议，以励劲节，屡历清要”，能出色地做好本职工作，有政绩，为民办好事，而绝不是“更革不常、沽名求进”，兢兢业业做事，正直为人。《家训》“尽忠实录以遗子孙”条云：“天下尽忠，淳化行也。君子尽忠，则尽其心，小人尽忠，则尽其力。尽力者，则止其身，尽心者，则洪于远。故明王之治也，务在任贤臣。” 前世今生 宋代以来，吴中叶氏裔孙遵循先祖叶梦得《家训》“人人录一遍，置之几案，朝夕展味，心慕力行”的训示，不忘祖训，严以律己，在科举与官宦、文学、商贾等领域均涌现出许多人才。 叶德新，元末南叶人，少知书而多心计，文武兼备。元至正十六年（1356）张士诚据平江，“闻言德新有才，遂招致与谋帷幄，委掌财赋。”居官大周朝中书省右丞。叶德闻，字斯道，明初陈（澄）湾南叶人，明洪武年间陕西左布政使，使理秦赋，颇具成就。叶灼棠，字函公，白沙北叶人。清顺治十年（1653）进士，官兴泉兵备副使，在任肃清奸徒，加强海防，忠于职守，又捐俸济饥，使福建海防多年平安无事。叶汉，明陆巷人，嘉靖十年（1531）举人，四川成都知县。成都为蜀省要地，多文人、悍民，奸吏。叶汉在任严惩凶顽，厉治奸猾，修筑书院，扩建仓廒，百姓赞颂。离任之日，蜀中父老攀辕千人送行。 叶氏为东山历史上出文人最多的家族。叶具瞻，明江西峡江县训导、通州学正，康熙《吴县志》有载。叶松，清初诗人，具经世之才。叶树廉，博学嗜古，藏书数千卷，每遇宋元钞本及名家收藏古帙，必重价购之。叶廷琯，一生淡泊名利，潜心朴学，以考订经史为乐。 早在宋元之时，叶氏就开始外出经商，为明清钻天洞庭商帮的重要家族之一。明初叶道恒14岁随其父经商宿迁。有叶湘者经商开封，又卖布入陕，获利成倍，贸易三年，累资数千。明正德时，叶良辅在山东临清经商发迹，既赈灾又捐官，资财极为雄厚。同时期的叶秀林，未成年即泛湘汉，北抵邳徐、齐鲁之地，懋迁有无。史载他与人相交，诚一不欺，故人多信任而与之厚交。清初，叶成荫起家商贾，能周人急难，济人困苦，亲旧有难必及时赞助，好义之声闻于齐鲁。叶达与其弟在嘉定南翔经营发迹，筑古漪园，为南翔名胜。近现代，叶氏有影响的商人有叶仲嘉、叶扶霄、叶秀纯、叶铁生、叶振民等。 据东山方志名人馆史料统计，自宋至清，叶氏出进士56名、举人98名（含进士），知县以上官员128人。出诗人、作家88人，名商180多人。当代，叶氏也人才辈出。2008年，第三次全国文物普查，东山有叶氏宅第49幢，陆巷古村最具代表性的豪宅惠和堂、粹和堂（建筑面积5688平方米），为清道光年间南叶支的叶藻所筑。 手有余香 赠人玫瑰，手有余香。《石林家训》对东山其他家族修谱立训也有警示和启迪作用。清末民初，东山修谱之风尤盛，不仅世族之家较多始修或续修族谱、家谱，一些经商及农耕的中等之家，也兴起修谱。据统计，清初至民国末，东山有22个家族编纂家谱，所修谱牒中大多撰有族规、家训等。叶氏始于南宋，清康熙三十三年（1694），叶启绥纂修《纪革叶氏支谱》，称北谱。雍正年间，叶长馥纂修《吴中叶氏家谱》，称南谱，东山南叶与北叶两部家谱，均载有叶梦得家训。随着叶氏家谱在东山等地的广泛流传，《石林家训》修身、齐家、治国的内涵也广泛被其他家族所接受，融入他们所撰的家训中。如明清所撰的杨湾石桥孙氏家训、崇本堂张氏家训、王氏玉润堂家训、翁巷橘社金氏家训、严氏务本堂家训等，都参学《石林家训》而撰家族家训、族规等。《石林家训》的内涵不断完善、发展、光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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