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

【洄溜古镇杯乡愁散文大赛】孟凡民||故乡的粥

 颍州文学 2021-08-02

故乡的粥
                         文/孟凡民

粥——在我的家乡那一带不叫粥。
早餐喝的粥——叫喝饭:老少爷们大清早在当街见了面,第一句话就会问:“爷们吃了不?喝哩啥饭?”,对方就会说:“喝的乱米饭”,这“乱米饭”,其实就是小米粥;晚餐喝粥——叫喝汤:晚上妯娌、姑嫂在胡同里碰了面,第一句话就会问:“黑家(就是指夜晚)喝哩啥汤?”,对方就会说:“馇了锅糁子”,这“馇了锅糁子”,就是说喝的“玉米粥”。
故乡人爱喝粥,也离不开粥。我这样讲你别不信,说来也怪,在我的家乡,谁要是有个三、五天不喝粥,这人一准得“上火”。“上火”为民间俗语,又称“热气”,中医认为人体阴阳失衡,内火旺盛,即会上火。“上火”后,有的人是眼睛红肿、口角糜烂,有的人牙痛、咽喉痛等症状。重者,可到诊所问医就诊,开药泻火、滋阴、清热、解毒消肿。我们那里的人“上火”后一般没有人去医院就诊,在家里熬粥喝即可,连着喝二、三天粥,那“火”自然而然就会减轻;喝四、五天粥,那“火”便完全被消灭了。咋!粥还能当药用来治病哩?这话其实一点都不假,在我的老家,常常看到大街小巷里有人端着个饭碗撵着小孩的屁股后边喂粥的情形。小孩子淘气贪玩,又不知道不喝粥会上火的这个道理,往往是没有等把碗里的粥喝完就撒腿跑出去找小伙伴玩,当爹妈的就不得不端着粥碗在后边撵着喂,强迫着孩子多喝几口粥。那是爹妈怕孩子不喝粥上“火”。
粥和水不同。水太素,寡淡,喝水分解得快,特别是乡村重体力劳动的时候,渴了喝水,会常常感觉不解渴,喝了还想再喝,不撑时候;粥就不同了,粥在胃里分解的慢,即便稀得不能再稀的粥,只要在吃饭前喝充足了,储备好了,在劳动中就能抗得住渴。在农村,农人一下晌回到家,常常先喝一碗放凉了的稀粥,而不去喝水,农人知道,因为一碗素味的稀粥即解渴又解乏,能滋润他们的身心。就如草原上的牧民一样,喝茶时,往往在茶水里放一点盐,羼点牛奶,叫“奶茶”,虽然这种“奶茶”朴素无华,甚至还带有一丝咸味,但喝了它,就是特别耐渴。我常常想,也许生命体本身就是朴实无华的,一切光彩夺目的东西都是人们强加粉饰上去的,无华的才是生活的本真。
随着四季的变换,家乡人要喝不同的粥。
夏天喝的是疙瘩汤。老家有一句农谚:“割麦打场活见阎王”。就是说夏天麦收时的辛苦劳累,那时候没有机械化,收麦,打场,垛垛,夏种全部都是靠人力,特别熬人,一个麦天下来就是棒劳力也会累得脱一层皮。这个时节,农人最需要粥的滋养,这时候最适合农人胃口的粥就是拌清疙瘩汤了。先在大瓷碗里用筷子搅一块面团,放在灶台上饧着,饧一阵,用筷子搅几下子,然后放那里再饧。等把灶房锅里的烧水开了,面也饧好了,用两根筷子夹着这团子面放在开水里搅。这样拌出的疙瘩汤,汤清澈,清香绵柔,透着粮食自然的甜润,香糯;疙瘩筋道,细腻滑柔。家里的主妇,往往是提前舀上两碗清疙瘩汤放在饭桌上先凉着,等干了农活的劳力回来喝,于是这汤便会滋润了农人饥渴劳累的身体。
到了冬天,故乡人常喝的是地瓜粥。也叫地瓜糊涂。地瓜粥有两种:一种是鲜地瓜糊涂,一种是地瓜干糊涂。先说说地瓜干糊涂吧,地瓜不是瓜,在我的家乡有时也叫红薯、山芋、红芋。这种粥,既是粥又是饭,上个世纪七八十年代,我的家乡农民的生活十分清苦,吃饭成为最大的问题,常常是熬一锅粥,里面放上地瓜干,地瓜干便当做干粮吃,一举两得,真是有点稀里糊涂。
你说怪不怪,地瓜干蒸窝头不怎么好吃,要把地瓜干熬在粥里就非常好吃。地瓜干面,筋道,软糯,甜润。喝这种粥,就腌萝卜,叨两块腌萝卜放在碗里,萝卜块有二指宽,三指长,“咯吱”咬口腌萝卜,在吸溜吸溜喝几口粥。一碗喝光了,萝卜块也吃完了。这种粥一般都是在冬天喝,冬天农活少,人闲,喝上几碗这稠粥,吃几块地瓜干,一顿饭也就凑合着过去了。
秋天喝玉米粥。玉米粥,是北方人的主要的粥之一,谁都喝过,特别是到了冬季更是缺少不了,不管是买油条、馃子、小笼包、菜盒子的地摊小饭铺,还是富丽堂皇的酒楼宾馆,各单位的职工食堂都少不了玉米粥。
真正好喝的玉米粥——是新收下来的玉米熬出来的粥。这种带有时节脚步的乡间食味,只有一路跟随着玉米生长的脚步走来的农人,才知道它们的妙处,懂得它的性格。
娘在世时,每逢收下新玉米,为了能早点让我们喝到新鲜玉米粥,娘总是先挑一些籽粒实诚的玉米穗,剥下粒来,娘就在院里铺个小草席,把玉米粒倒在上边晒,为了能早点晒干,太阳转到那里,娘就把玉米粒儿拉到那里,不让院里的荫凉遮挡了日头,我总觉着那白花白花的太阳就藏在玉米粒里。
新玉米粥色泽鲜亮,黄的如金,白的似银,味道清香,糯,黏,鲜,甜润。经常是粥在锅里没有熬好,它的扑撩撩的香味就会早早的四处飘溢,浓重的香气久久的不能化开。
喝玉米粥最适合就豆什。豆什有时也叫酱豆子,生长在鲁西南,河南东北部的人大都吃过。主要原料是黄豆与艮瓜,佐以花椒、大料、小茴香、生姜、陈皮、良姜、丁香等调料参合在一起,在瓦盆里搅拌均匀,装入菜坛里,用麻叶或者用荷叶把坛子口封住,上边还要糊一层厚厚的黄泥密封,搬到阳光下照晒发酵,俗称晒酱。晒好后,打开坛子,一股酱菜的醇香扑鼻而来,青玉似的艮瓜变的通体酱红透亮,黄豆饱满、光滑、润泽、糯软,瓜、豆、汤汁各种调料已融为一体,色泽酱红、晶莹,味道醇厚绵长。豆什能凉着吃,也可热炒。凉吃时:从菜坛里盛上一碟,淋上芝麻香油,拌点香葱即可食用,既方便简单,又原汁原味;热炒:佐以葱、红辣椒爆炒用土鸡蛋抱之,青绿的葱、鲜红的辣椒、金黄的鸡蛋、翠玉似的酱瓜极像一盘艺术品,再配上清香的玉米粥,饭食虽然粗糙简单,但浸润了乡村泥土最淳朴的味道,令人念念不忘,那种特有的味觉至今依然留存在我的记忆里。
等锅里的玉米粥喝完了,锅沿上常常就会落下圈铜钱厚,四指宽的锅巴,这锅硌巴用戗锅铲子铲下来,像木匠刨出的刨花一样曲卷着,又焦又香。喝完粥,我们这些孩子们围着锅台等着吃锅硌巴,大哥、大姐总是吓唬我说:“吃锅硌巴好烂衣裳领子”,我吃了很多这种锅硌巴,总是担心害怕自己的烂衣裳领子,即便到现在依然关心衣裳烂领子。
早先,每当青黄不接二三月里,每家农人的家里口粮不多的时候,还喝一种稀粥。我们常常叫它“照人汤”,意思是粥稀的跟水一样能照出人的影子,比喻这粥很稀了。这样的粥只是糊弄糊弄肚子。喝的肚子咣咣荡荡的响,不禁饿,不到半晌就空了。
现在走进城市的街头巷尾到处是卖各种粥的粥屋、粥铺,还有地摊小贩,但我依旧怀念故乡的粥!
 
作者简介:孟凡民,中国散文家协会会员、中石化作家协会会员,《中原》文学编辑,作品散见于《西部散文选刊》《地火》《回族文学》《世界文学》《濮阳日报》等数十家省市报刊。散文《鲤鱼山拾遗》获《西部散文选刊》(原创版)2019年优秀作品三等奖。

征稿启事 

一、常设栏目:
名家:首页头条推出,不限体裁和题材,重点推出名家约稿,不接受自由投稿。
小说坊:以短篇小说为主,兼顾中篇小说、小小说,闪小说。中篇小说20000字左右,短篇小说5000字左右,小小说、闪小说1500字以内。
散文苑:各类题材的散文及散文诗佳作,3000字左右。
诗生活:组诗、短诗,不超过50行,谢绝口水诗。本栏目不接受古体诗词投稿。
新批评:主要推送文学评论、文学观点文章。2000字以内。
象牙塔:主要刊登教师作品和小学、初中、高中学生的习作。2000字以内。编辑部将根据来稿情况适当调整栏目。
二、投稿须知
1、本刊(纸刊)所有来稿均从《颍州文学》公众平台选稿,不愿意推送的勿投。凡投稿均视为同意平台推送。

    转藏 分享 献花(0

    0条评论

    发表

    请遵守用户 评论公约

    类似文章 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