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家和夏侯家，曹操到底跟谁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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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奸雄”曹操之所以能在东汉末年的乱世中强势崛起，除了自身的谋略智慧外，其家室背景也提供了诸多助力。以至于有人说：“曹操的爷爷虽然是个太监，但却有曹嵩、夏侯嵩两个爸爸。”

这样说法固然是玩笑，却也贴合曹操成功利用血亲关系团结了谯沛曹氏、夏侯氏两大家族的史实。那么，对于这诸多曹氏、夏侯氏子弟，曹操是否有亲疏之分，又是如何人尽其用的呢？

曹操生父曹嵩的身世考

由于通俗小说《三国演义》的广泛传播。所谓“操父曹嵩，本姓夏侯氏，因为中常侍曹腾之养子，故冒姓曹”的说法，似乎早已人尽皆知。

然而，2013年复旦大学课题组通过对全国各地79个曹姓家族的280名男性和446个包括夏侯、操等姓氏男性志愿者的静脉血样本进行比对，得出一份曹操与夏侯氏没有血缘关系的“亲子鉴定报告”。

我们不去讨论复旦大学的研究方法是否科学。曹嵩由夏侯氏过继给大太监曹腾的说法，本就不为《三国志》所接受。在《魏书·武帝纪》中关于曹嵩的出身，陈寿只是含糊表示“莫能审其生出本末”，意思是说“别问我，我也搞不清楚”。

《三国志》书影。图源/网络

倒是南朝裴松之在批注《三国志》时，自作聪明地加上了吴人所作的《曹瞒传》及西晋史学家郭颁所著的《魏晋世语》中所谓“（曹）嵩，夏侯氏之子，夏侯惇之叔父”的说法。

上述说法典出何处，由于相关典籍的散佚，今天已不可考。于是后世有学者从当时宗族制度中出发，指出“古人的过继原则，都是从宗族中其他家的孩子过继为自家的子嗣。而根据历史考证，曹腾虽然是宦官，但他是有兄弟存在的。”因此，曹嵩很可能本与曹腾同宗。

有趣的是，关于曹操的父亲到底姓曹还是姓夏侯，汉末还有另一种说法。在由陈琳撰写的《为袁绍檄豫州文》一文中，曾称曹嵩“乞匄携养，因赃假位，舆金辇璧，输货权门，窃盗鼎司，倾覆重器”。这段话的意思是，曹嵩是曹腾收养的小乞儿，凭着买官沽爵，才当上司隶校尉、大鸿胪、大司农、太尉等职。

考虑到袁、曹两家曾为“至交”，彼此知根知底，而曹操本人面对这篇“讨伐檄文”时更一度无从辩驳，因此，即便曹嵩不曾沿街托钵，其出身也必定极其卑微，以至于“四世三公”的袁绍看来与乞丐无疑。一如后世司马懿调侃老婆家的亲戚山涛，称之为“小族”。

那么缘何出身曹氏旁支或寒门小姓的曹嵩，会和夏侯氏扯上关系呢？这一点，或许要从谯沛曹氏尴尬的政治处境说起。

曹氏与夏侯氏的招揽与依附

按照司马彪所著的《续汉书》的说法，曹操的曾祖父曹节是个素以仁厚著称的好好先生，以至于邻居家跑丢一头猪，随即污蔑是曹节偷的，曹节便很配合地将自家猪送给了邻居。这件事最后以邻居家的猪自己跑回家来而喜剧收场，也从一个侧面说明了谯沛曹氏在曹节那一辈还远称不上地方豪强。

直至曹腾以中常侍、大长秋的身份在宫中站稳脚跟，曹氏子弟才逐渐在东汉的政治舞台上崭露头角。除了身为曹腾养子的曹嵩步步高升之外，曹腾的族兄弟曹褒出任颍川太守、堂侄曹鼎更是官至尚书令，初步形成了谯沛曹氏的政治基本盘。

但是相较于汝南袁氏这般门生故吏遍天下的政治豪门而言，谯沛曹氏终究根基尚浅，加之曹腾兢兢业业为皇室服务了三十余年，并通过“进达贤能”的手段收买了不少人心，终究仍是一个为名士所不齿的阉宦。

正是在谯沛曹氏苦苦寻觅政治同盟之际，同郡的夏侯氏子弟夏侯惇步入了曹腾、曹嵩父子的视野。必须指出的是，夏侯惇虽自称汉代开国元勋夏侯婴之后，但那个曾食邑六千九百户的汝阴侯夏侯氏早已在西汉被一撸到底。即便夏侯惇真的是夏侯婴的直系子孙，也不过是“破落贵族”。

或许正是源于血统和政治地位上的落差，夏侯惇格外重视荣誉。以至于十四岁那年，他只是因为有人出言侮辱了自己的老师，便愤而拔刀，活生生上演了一幕“私塾少年杀人事件”。令人玩味的是，事后夏侯惇不仅没有被绳之以法，还获得了“刚烈”的赞誉。

曹氏是否动用其政治影响力为夏侯惇脱罪，史书并未明确记载。但是少年时游侠放荡的曹操曾惹出一桩官司，最终由夏侯惇的族弟夏侯渊出面顶罪，却在《三国志》中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或许是为了报答夏侯渊，曹操将其“捞出”监狱后，将自己发妻丁氏的妹妹许配给了这位“好兄弟”。

此时的夏侯氏除了那块早已千疮百孔的“开国功勋”虎皮之外，早已一无所有，唯有依附于新近崛起的曹氏。也正因为夏侯氏的处境比曹氏更为不堪，其子弟才更早走入军旅，跟随曹操转战四方。

早在曹操征伐黄巾军的过程中，夏侯惇便以裨将的身份跟随左右。至中平六年（189年），曹操于陈留起兵讨伐董卓时，夏侯渊已然成为独当一面的别部司马、骑都尉。

夏侯氏兄弟是曹操的左膀右臂。来源/94版《三国演义》截图

在兖州争夺战的表现

初平元年（190年），不满袁绍等人终日置酒高会的曹操，独自率军讨伐董卓，却在荥阳被徐荣所败。混战之中，尚书令曹鼎的侄子、曾为蕲春县长的曹洪主动让出自己的战马，保护曹操突出重围。此后曹洪更利用其与扬州刺史陈温的交情，在庐江、丹阳等郡募得了数千青壮，令严重失血的曹操集团迅速恢复实力。

曹洪的表现无疑令曹操加深了对曹氏子弟的信赖。因此，对纠集青壮从淮、泗之间赶来的颍川太守曹褒之孙曹仁同样青眼相加，给了个“厉锋校尉”的头衔，并在与袁术和陶谦的战斗中，多次委任曹仁为前锋。

然而，不等曹操从自己的宗族中发掘出更多的可用之才，兴平四年（194），长期避祸于琅琊郡的曹氏家族遭到了徐州牧陶谦所部的袭击。裴松之批注的《三国志》中仅引用了《魏晋世说》关于曹操之父曹嵩、幼弟曹德遇难的过程，但在这场“阖门皆死”的惨祸中，遇害的曹氏成员显然不止此二人而已。

为了复仇，失去理智的曹操亲率大军出征徐州，却不料部下张邈、陈宫暗中勾结吕布趁虚而入，侵占了兖州大部。值此紧要关头，夏侯惇反应迅猛，统率留守濮阳的部队轻装赶到鄄城，并在遭遇战中成功击退了吕布，保全了居住在当地的曹操家眷。与此同时，曹洪亦率部从徐州前线赶回，占据东平、范县等地，并迅速征集粮秣以备持久作战。夏侯氏与曹氏并为曹操左膀右臂的局面悄然形成。

然而，在救援鄄城的行动中，夏侯惇不仅所部辎重为吕布所夺，更一度被伪降的吕布部将劫持。在部将韩浩的解救之下，夏侯惇最终得以脱身，但对于这样一个注重荣誉的刚烈汉子而言，此事无疑是奇耻大辱。或许是为了洗刷耻辱，在争夺兖州战斗中，夏侯惇身先士卒，被流矢射中了左目。而曹洪却是打得颇为顺手，在追击败走的吕布过程中，连续收复了东阿、济阴、山阳、中牟、阳武、京、密等十余座县城，进而先后升任鹰扬校尉和扬武中郎将。

夏侯惇受伤失去左眼。来源/电视剧《虎啸龙吟》截图

在长期相处中，曹操渐渐发现了夏侯惇和曹洪的性格优缺点。出身不高的夏侯惇为人谦和、礼贤下士，甚至时常亲自迎师、虚心求教，所得的赏赐也全部分给麾下将士。是以深得军心、民心。而曹洪却贪财吝啬，甚至日后连曹操的次子曹丕找他周转借贷都不给面子。

曹洪善战却贪财吝啬。来源/94版《三国演义》截图

基于两人不同性格，夺回兖州后，曹操先后任命夏侯惇为陈留、济阴太守，让其负责逐步推进的军屯事务。夏侯惇在任期间亲自主持了太寿水的治理工程，并经常活跃于田间地头，负土种稻，用实际成绩证明了自己下马理民的能力。

建安元年（196年），曹操迎回汉献帝，任命夏侯惇为主政洛阳周边地区的河南尹。有趣的是，同一时期，领兵迎接汉献帝的曹洪也升了官，当上了专掌朝堂议论的谏议大夫，显然以他那种“不给钱就六亲不认”的态度，恰好可以为曹操狠狠收拾一下“异见人士”。

官渡之战前后的分工

随着曹操将东汉皇朝迁都许昌，逐渐形成“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局面，来自南、北两个方向的压力也陡然增强。建安二年（197年），为了解决近在咫尺的威胁，曹操亲率兵马扑向张绣盘踞的宛城。然而，向来被世人视为奸诈代名词的曹操却被先降后叛的张绣打了个措手不及，长子曹昂、侄子曹安民及宿卫战将典韦悉数战死。关键时刻，多亏从征的曹仁脱颖而出，才稳定了军心士气。

或许是为了平复自己的丧子、丧侄之痛，曹操对南征张绣前后、隐姓埋名从荆州北上的同族子弟曹休颇为看重，赞赏其为“此吾家千里驹也”之余，还特意让曹休与次子曹丕一同居住。典韦之死也令曹操看到单靠个体的勇猛无法扭转战局的现实，开始在军中选拔骁锐，组建带有“近卫军”性质的“虎豹骑”，并任命曹仁的弟弟曹纯为“虎豹骑”首任统帅。

有趣的是，曹操之所以选中曹纯，除了看重其从小与哥哥分居、仍能统御数百僮仆的管理能力外，还源于曹纯曾短暂出任过皇帝近侍的“黄门侍郎”的经历。由其执掌这样一支精锐部队，显然更能堵住朝野上下的悠悠之口。

此后二次讨伐张绣的军事行动，曹操虽吃了瘪，但一系列的东征较为顺利。建安二年九月，曹操击败试图袭击许昌的袁术，将其势力驱赶至淮河流域。次年十二月，曹军攻破下邳，盘踞徐州的吕布被杀。建安四年，随着张绣的归降，曹操终于可以放开手脚与北方霸主袁绍一绝雌雄了。

建安五年（200年），袁、曹双方以官渡为中心展开一系列攻防战，袁绍一度试图在曹操后方点火，关键时刻，曹仁率领骑兵先后在濦县、强县和鸡洛山中先后击败了刘备和袁绍的别将韩荀。袁绍兵败后，夏侯渊则会同张辽、于禁诸将平定东海郡内的昌豨叛乱。至此，曹氏和夏侯氏均涌现出了一位独当一面的人物。

夏侯渊。来源/新《三国》截图

平定河北的过程中，曹纯统率的“虎豹骑”开始崭露头角，先后在南皮和白狼山的战斗中起到扭转战局、一锤定音的作用。而在建安十三年（208年）南征荆州的军事行动中，“虎豹骑”更加入了曹操亲率的五千轻骑，一路追击至长坂坡，击溃了刘备纠集的十余万众，其中“虎豹骑”还俘虏了刘备的两个女儿。

赤壁之战后，曹操留下曹仁镇守南郡，抵挡江东孙氏的汹涌反扑。在此期间，夏侯渊则活跃于内线，先后为曹操平定了活跃于济南、乐安等地的黄巾军残部、投靠刘备的前袁术部将雷绪等人。

通过这些战斗，曹仁擅长防守、夏侯渊善于奇袭的战术风格逐渐成型。

建安十五年（210年），曹纯去世。朝廷派出官吏要求曹操选调其他将领执掌“虎豹骑”。曹操却毫不客气地表示：“像曹纯这样的人才是无法再次得到的，谁又能与他相比！难道我不能直接担任虎豹骑的统帅吗？”从此，“虎豹骑”成为曹氏的私人军队，先后交给曹操的养子曹真、曹休统率。

建安十六年（211年），曹操于渭水流域击败马超、韩遂后，将陇西的军务全权交给时任“护军将军”的夏侯渊。夏侯渊在这个岗位干得颇为出色，不断压缩对方的活动空间，最终击败了为祸西凉数十年的韩遂，迫使马超逃往汉中。

建安二十年（215年），曹操西征张鲁，夏侯渊率驻凉州诸将及归附的羌、胡诸王与曹操会师休亭。此后曹操每次会见羌、胡的首领，都命夏侯渊陪同出席以示威慑。当年十一月，张鲁自南郑出降后，曹操更拜留夏侯渊为征西将军，令其留守汉中。

收复完陇西的氐、羌部落，夏侯渊开始向窃取益州的刘备集团施加压力，最终迫使对方向孙权割让荆南四郡以后全力北上、与夏侯渊展开决战。经过长达两年的缠斗，两军于定军山一线展开对峙。

为了打破僵局，刘备率精锐万余人猛攻张郃守备东围鹿砦的夏侯渊部将张郃。夏侯渊遂分兵救援张郃，刘备又在走马谷一线攻烧夏侯渊驻守的南围鹿砦，夏侯渊带领着400精兵前去救火、修补工事。此时，刘备麾下战将黄忠突然杀出，袭击了毫无防备的夏侯渊。得知消息的曹操表示“为督帅尚不当亲战，况补鹿角乎？”

夏侯渊兵败身亡，其赫赫战功却依旧足以荫蔽子孙。同样，夏侯惇的诸子之中亦有七人被曹魏政权封为关内侯。其中夏侯惇的次子夏侯楙更迎娶了曹操之女清河公主，一度成为坐镇长安的封疆大吏。曹仁、曹洪的子嗣也大多被封为列侯。但是，曹丕对他们信任显然没法同与自己一同长大的曹真、曹休以及夏侯渊的侄子夏侯尚相比。

曹丕篡汉之后，曹真、曹休和夏侯尚均一跃成为手握数州兵马的封疆大吏。但这些曹魏帝国的后起之秀似乎并没有继承曹氏、夏侯氏曾经筚路蓝缕的开拓精神，以至于曹丕面对吴、蜀交兵的有利战机，仍未能打破三足鼎立的局面。

黄初五年（224年），夏侯尚因为曹丕粗暴干预其家庭事务、处决了其钟爱的小妾而精神恍惚，两年之后便郁郁而终。太和二年（228年），曹休因轻敌冒进而在石亭之战中遭遇惨败，不久便背痈发作而亡。太和五年（231年），曹真也因病去世。

乱世中成长起来的曹氏、夏侯氏将领尽数凋零。

正始十年（公元249年），司马懿发动“高平陵政变”，彻底终结了曹真之子曹爽对曹魏政权的把控，曾与曹爽结为一党的夏侯尚之子夏侯玄，虽然凭借着妹妹夏侯徽嫁与司马师的香火之情，交出兵权后苟活了几年，但最终仍在嘉平六年（254年）被以参与行刺司马师的罪名问斩于洛阳东市。

曹爽、夏侯玄的悲剧人生，与其说是智谋和决断力的不足，不如说是曹氏、夏侯氏这般在乱世中崛起的家族，终究不是河内司马氏这样世家门阀的对手。

END

作

者丨赵恺

编辑 | 詹茜卉

校对 | 李栋

排版 | 于嘉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