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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会游泳的羊 和我一样，这些羊也是在河边长大的。 我和我的先辈们世代受到这条大河的滋养，她为我们提供着得以延续生命的营养，一波一波滚滚而来的流水带来一波一波起起伏伏的麦浪。我们的村庄虽然算不上什么鱼米之乡，但鱼和米却也是这条黄河支流所给予我们的馈赠。而大河的恩惠是慷慨的，她也在自己奔流不息的同时，在两岸处处留情，洒下与大地相爱的证据。茂盛的野草里藏着太多不为人知的秘密，而憨厚的牛羊更是不懂其中的情调，它们只顾着满足口腹之欢，根本不在意吃下去的是鲜嫩多汁的水草，还是含苞待开的野花。 我就是在这条河里学会游泳的。成长于内陆的小城，在我的童年里从未见过波澜壮阔的大海，但对河流倾泻向前的力量却从不陌生。不似大海一如既往的碧蓝，这条流经村南的小河，却有些欢脱，时而变化着颜色，像是循着时机更换着装束。秋水澄澈，像一条青绿的丝带；冬河寂然，像一块铺开的水晶；春水初融，垂柳倒影里多出了一股欢腾的生气；而夏日多雨，河水就变得浑浊，因为有了泥沙的追随，大河就显得更为气势磅礴。我知道这条小河每个季节的水温，也熟悉河里鱼虾的活动规律，小河流淌的轨迹贯穿了我的整个童年。 小时候，妈妈是不让我下河的，即便我后来学会了游泳，并成为了小伙伴里水性最好的一个。每次违反，被她发现之后都少不了一顿严惩，在我身上留下她的掌印或者鞋印。但孩子的天性又是自由的，想去爬上一棵高高的树，也想要游过一条宽宽的河。但对孩童时候的我而言，这条只有十几米宽的小河，却是很难游过的。在我小学一年级第一次游到对岸之前，我曾很多次被迫“畅饮”不太干净的河水，也曾多次因为差点窒息而留下无奈的眼泪。 我记得有一天村里一个个子很高的男生跟我说，要带我去对岸偷那边的西瓜。我本想拒绝这个大胆的提议，因为偷西瓜被妈妈发现的话，又少不了一顿教训；更何况，我不会游泳，根本无法达到对岸。他一一打消了我的顾虑，说可以拉着我的手过河。我听后不禁想起西瓜的甘甜，没出息地咽了咽口水，对于大河的宽阔和水流的湍急变得视而不见。可见，“爱”在一定程度上都是盲目的，不论以何种形式。但事实证明，小伙伴并没有他口中所说的那样靠谱，在慢慢走到深水区时，他的身高优势已经不复存在，自身陷入了被湍流吞噬的危机之中，于是很本能地松开了我的手，把我交给大河来接管。他费尽力气游到岸边的时候，完全已经没了主意，呆呆地望着只有头部还露出水面的我，渐渐地被河水吞没。但也许是求生的本能过于强烈，又或者是上天并不想让我就这样英年早逝，我竟然学会了游泳！这次意外让我心有余悸，但也让我收获了一项新的技能。这项技能不仅锻炼了我的勇敢，也为我的童年、少年打开了一片新的天地。 回归到羊的主题，因为我如果没有学会游泳，这些羊也就注定与寻常的羊没有任何区别，不仅不能学会游泳，也没有机会品尝到对岸从未有羊涉足和染指过的更为鲜嫩的水草。人生就是充满着许许多多的机缘巧合，羊生也大抵如此。 除了经常下河洗澡、摸鱼之外，放羊就是我童年时代另一个快乐的回忆。不必说跟小伙伴一起边放羊边下棋，或是互相提问最近新背诵的唐诗宋词，单是追随着羊群快乐地徜徉在一片片青草地上，看他们大口酣畅地咀嚼着这些“羊间美味”，就别提有多开心了。 然而，在学会游泳之后，我就似乎变得不再那么安分了。我总是游到对岸去给我的羊割草，装进袋子里，然后拖着袋子游过来。这些草确实更可口，我的羊也吃得更开心。后来，我就一直在想“羊到底会不会游泳”的问题，并决定做一次尝试。我把羊群赶到河道较宅的地方，想逼着它们跳进河里。但这些陆地上生长的羊，也许早就忘记了游泳的技能，并对横贯于眼前的这道河心存敬畏。我感受到了它们心中的恐惧，一如当初没有学会游泳的我。但它们比我又要好一些，我当时除了那个把我带到河流中央又不得不放手的男生之外，并没有人会花心思教我游泳。而它们却有一个很喜爱它们，又愿意帮它们学习游泳，期待着带它们去对岸尝鲜的我。看来，硬的不行，就只能来软的了。我逐个把我的羊抱到了对岸，在河水里仅仅贴在我怀里的羊们，似乎有些瑟瑟发抖，但它们却在感到一种我给予它们的安全感之后，一个个都变得勇敢起来。它们就这样被我抱到了对岸，第一次踏足对岸的土地，第一次吃到了对岸鲜活的野草，这也许是本村有羊史以来的第一次。我似乎也感到了对岸野草在感受到天敌到来时的瑟瑟发抖，也许是风太大了。就这样我断断续续地把我的羊抱到了对岸，款待它们；也就这样它们自己克服了对河水的天然恐惧，慢慢地敢去尝试自己游到对岸，解放了我的怀抱。 它们就是我们村里第一批学会游泳的羊。人生苦短，羊生又何尝不是？那条横贯在村南头，也横贯在我童年记忆里的小河，我已经很久没有再亲近了。他从童年的记忆里，流进了我成年的梦里。而那些我教会游泳的羊们，我也早已记不清它们的模样，只记得被我认领、当宠物养的“大白胖子”，和被弟弟认领，长得像熊猫一样黑白分明的“黑眼圈子”。当我的人生轨迹与它们的羊生轨迹在那些年重叠时，我们成为了彼此时光里最宝贵的陪伴。 这就是一个少年和一群会游泳的羊的故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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