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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破银花玉雪香

 琴伴书侣 2021-08-04

       距离琴馆不远的地方,有两株玉兰树开花了,一株银白,一株绛紫,前者已开得玉碗流香,后者还似犹抱琵琶,相映成趣。我流连于树下,贪婪地望着她们或安静或奔放的矗立在枝头,吮吸着那淡淡幽香,久久不愿离去。

       初识玉兰花时,曾经以为那是一棵已经走到生命尽头的树。秋冬时节光秃秃的也就罢了,春日都已来临了,似乎还看不到一点生机。我甚至对那株树添了些怜悯:我还不曾见你枝叶扶疏过,你便如此悲壮的枯竭了,我们都还来不及彼此相识呢。

       然而终于有一天,玉兰树以一种只属于她自己的方式提醒我,她还活着,且将蓬勃而热烈。不知道什么时候,原先那些只能在冷风中落寞的枝桠上,零零散散生出恍若树瘤一般的芽儿,一天天长大,一天天饱满。我不由满心欢喜,为她如此的倔强而多一分敬意,尽管我还在误会她和别的树木一样,先发芽,再生出新叶。但是无论如何,我为她的死而复生欢欣鼓舞,能在大自然中占有一席之地,对于每一个生灵来讲,都未必是易事,但是她做到了。真好!

      就在我天天期待她舒展开绿叶好辨识出她究竟是何树种的时候,我却又意外的发现:那株曾被我误认为枯萎了的树,在簇拥她身边的那些已然落英缤纷的樱花树中间,出尘般地绽放出如银杯玉盏一样的硕大花朵,清丽脱俗,似有莲花的神韵,却又独具风骨。

       我一向不太喜欢大花朵,即便富贵如牡丹,在我看来也多少带着些许俗艳,但莲花素称花中君子,且高标俊逸,自然是个例外。而当我看到那些高挂于干净的枝头,似是生于长空的白玉一般的花朵的时候,我知道我所喜爱的大花家族里,莲花不再是唯一。尽管那一刻我还是不知道她的名字,但已经为她倾倒。

       我徘徊于树下,沉醉于她们的仪态万方。那些含苞未放的,如情窦初开的少女,不胜娇羞。至于已经开放的,却又因为她们各自生长位置的不同而迥异于其他。有的似低头沉思,有的如亭亭玉立,有的浅笑安然,有的孤傲遗世……

      草木皆有花。昙花梨花风姿绰约,樱花桃花妩媚妖冶,有绚丽多姿如海棠,有端庄秀丽如雏菊,其实是各有千秋。然而此时我却爱煞了这一树开在繁华喧嚣背后、几近被人遗忘一隅的不知名的花儿,如此安静地绽放出只属于自己的清新淡雅。

       我真心讶异于这在花海中甘于寂寞,如梅一般不与群芳争妍,如兰一般高雅脱俗的一树芬芳,究竟是何方仙葩了。回家打开电脑,于百度中输入其无叶而有花的特征,惊奇的发现,她居然就是我慕名已久的玉兰花。“翠条多力引风长,点破银花玉雪香。 韵友自知人意好,隔帘轻解白霓裳。 ”旧时读沈周的《题玉兰》,一度醉倒在点破银花的玉雪香气中,从此便把玉兰花引作天外来客。而今,真真是窃喜这位吴门画派的创始人确实未曾欺我了。

       再后来,我知道玉兰花也有树叶,只不过是属于先开花后生叶的落叶乔木,因为我与她相遇的不是时候,所以才有了前番的误会。然而我又庆幸有这么一场误会,仿佛一段磕磕绊绊的恋情,中间经历了那么多的坎坷,结果以喜剧收场。人与花,皆大欢喜。

       人一旦喜欢上某种东西,恨不得掘地三尺,搜罗出所有与之相关的一切,我更是病入膏肓。那一天,我知道了玉兰花是在早春三月开放,她的花瓣可以作为药用,还知道她性喜光,较耐寒,爱高燥,忌低湿,能对抗有害气体,预防污染。等等。然而让我多少为之遗憾的是,她的花期太短,一般不超过一周,彻底绽放再果断凋零,她来得看似安静,其实却轰轰烈烈。但是细细想来,人世间何曾有尽善尽美的事情呢?就像维纳斯也必须断臂,留给我们的是残缺的美。

      “翠条多力引风长,点破银花玉雪香。 韵友自知人意好,隔帘轻解白霓裳。 ”我在玉兰树下,轻轻吟诵着沈周的诗句。老先生当年估计怎么也想不到,他的短短四句诗,会成就一场人与花的相思和邂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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