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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树兴 | 焦屑和炒米

 人和月 2021-08-05

焦屑和炒米

王树兴


我读《汪曾祺别集》分集<故里杂记》二校,其收录的《故乡的食物》篇里,有《焦屑和炒米》一文。


33年前,我因此文中“暖老温贫”四字缺失,写信给汪老,他在回复我的信后面说:“有 时间盼望你来信谈谈高邮的现状。”


记忆里,我并没有再给汪老写要问原因,力有不逮吧。现在,再读《故乡的食物》,结尾那句“炒米和焦屑和我家乡贫穷和长期的动乱是有关系的”,让我很是感慨。


新中国成立70周年,汪曾祺和我的家乡高邮,人民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成为富裕中国的百强县,解放前贫穷生活里的“暖老温贫之具”、战火动乱之中应付饥馑的焦屑,年轻人还知道它们吗?作为<故里杂记》的编辑,我难免会有这样的疑问。

意外的是,焦屑和炒米,在高邮开元大酒店的自助早餐里竟有遇见。金灿灿的炒米,焦黄的焦屑,盛放在考究的密封罐里,供客人佐餐用。不能不赞这家旅游酒店的细致和体贴,虽是作为地方风味小吃放在那里,特意竖了块小小的名牌让人一目了然。我一挨服务员就过来介绍,这是汪曾祺写过的故乡食物,用开水泡了吃,还热情地将保温瓶拿过来给我。


这两样食物于我,也是有惊喜的,我用开水分别泡焦屑和炒米。炒米,放小碗里宽宽的加水,泡至松软;焦屑,加开水后反复搅拌,直至无粗粒。“拌焦屑 ”口感干涩,吃两口得喝一大嘴“炒米茶”顺溜,吃完以后的感觉是“忆苦思甜”了一番。


 第二天早餐时我仍然吃这两样,。炒米,加了牛奶泡,焦屑,加了泡咖啡的黄糖和煎鸡蛋的色拉油。于是,炒米茶更加好喝了;拌焦屑变得甘甜、醇香、顺滑。就觉得,这样调制的焦屑和炒米,即使从没吃过的人也不会拒绝,说不定还会很喜欢。我向一位陌生的旅客介绍: “这东西,好吃得很!”就想别人也尝尝。


想吃出更好的味道,以为用猪油拌焦屑更好,再一天早餐时, 热情周到的服务员竟然为我准备了一小碗。遗憾的是猪油并没有能够让这碗焦屑更香,甚至让我难以下咽,我又调进麻油和不少的糖。



不由得想起小时候馋焦屑吃,双职工父母加班回来晚,会给我们准备干粮,央求给焦屑却往往不能够如愿,父母怕我们拌焦屑时被开水烫伤。可怜天下父母心,怕我们饿着,还要怕我们被伤着。再后来,学校里下乡支农,搞军训拉练,焦屑几乎是我们大部分同学干粮,吃着,那是一 一个香啊。


 可以肯定的是,焦屑和炒米现在只有特定人群有感情,对这两样东西有历史记忆和切身感受的人,重新见到或者想起,都会给他们带来五味参差的回忆。来我们历史文化名城探访文化习俗的人,读了汪曾祺美食文章想把焦屑和炒米吃一-吃的人, 又会得到一个什么的体验呢?


对现代人来说,焦屑和炒米算不上好东西。现在的小孩,基本上没有想吃而吃不到的东西,大人们也很少饥不择食。食物以精细化和无限丰富口味来调动人们食欲,馋这种生理和心理反应的麻木和迟钝,相应的是满足感和幸福感的不容易拥有。很多时候,我在想现在“古早味”为人们所珍视的原因。或许,人们也该“不忘初味”吧?
又想,人该不时地让自己饿- -下,辟谷也行。



作者:王树兴
小说家,编辑,鲁迅文学院高研班学员。现供职于高邮市文化广电和旅游局剧目创作室。
2006年开始文学创作,以长篇小说为主,出版《国戏》《裙带关系》《咏而归》等畅销书,并有国外翻译出版。2012年起着重于中短篇小说写作,作品散见于《山花》《长江文艺》《芳草》《雨花》《北京文学》等文学期刊,部分作品被《小说选刊》《小说月报》《中华文学选刊》《中篇小说选刊》等转载,并收入多种选本。中篇小说“那年夏天“列为里下河文学流派经典小说。曾获“四小名旦青年文学奖”、“汪曾祺文学奖”、“《青春》读者最喜爱奖“等奖项。中篇小说集《无底洞的底》入围“华文好书榜”,中短篇小说集《好日子万万年》2019年里下河文学流派作家·星书系出版。至今出版和刊发作品300余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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