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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 | 玲子 审核 | 小也
在准备搬家之前，我捣腾了一下屋子，有几本素描画册映入眼帘。随手翻了翻，竟全是石膏画像。这些信手的涂鸦，虽无实用价值，但很有纪念意义。整饬画册，有一本是我暑假上美术培训班的时候，老师叫画的。虽然那个美术培训班属于普通的私人培训机构，但老师很负责，完全按照三维目标（知识与技能、过程与方法、情感态度与价值观）来教学。 在上素描的透视原理和立体透视之前，老师把一尊仿制雅典娜的石膏雕像搬到教室中央，先介绍了一下雅典娜女神。雅典娜是司掌智慧、纺织、艺术、绘画、园艺、农业等方面的女神。而我们画她，是为了表达对她的崇拜，为了表达对智慧和真善美的追寻。 这个老师不太冷，说得可真好，直到现在都令我记忆犹新。扫了一眼，这本画册的每张画像的落款日期都是我读初三的日子。看上去，时间确实久远，但它是旧物而不是废物，我不应该丢掉它。哪怕是过去的拙作，也能让我温故而知新。以我初三时候的智识，喜欢也经常画美女和女神，殊不知我看到的和崇拜的只是皮囊和片面而已。 反观几年前的眼界，现在的我还欣赏那可以被雕刻成美女的石膏，而不仅仅是被赋形的美女。因为石膏代表了返璞归真和可塑性。随着阅历的增长，我还能不拘泥于艺术层面地欣赏石膏，因为时常走穴的它在烈火焚烧中追逐辉煌。 根据煅烧的温度不同，石膏能够修炼成不同的境界。在一百九十度的时候，二水硫酸钙（生石膏）能质变为模型石膏；在四百多度的时候，二水硫酸钙能质变成地板石膏。看上去，石膏的生熟全由人掌握，但石膏貌似是个有志青年，好像自己在唱：“继续跑，带着赤子的骄傲。生命的闪耀不坚持到底怎能看到。与其苟延残喘不如纵情燃烧吧。” 纵情燃烧之后，石膏活成了人们想要的模样，它自己应该也想变形，做个对社会有用的东西吧。毕竟，它不会在气候干燥地区的湖海中深居简出，而是等待水分大量蒸发，等待卤水浓度变高，再从溶液中沉淀出来，然后成为石膏的雏形，再被人为加工或雕琢成各种“款式”。 这些款式各种各样，但它们的共性就是体重、质软等；区别就是或白色、或灰白、或淡黄、或半透明等。这可能也是对“和而不同”的诠释吧。 而我和中药班其他同学在不同岗位上辛苦着，这也是和而不同吧。我在中药房闻药香，发现粉状的生石膏和放在左右的其他矿石类中药好不一样。但这些矿石类中药都各就各位，原地待命，不串味不打架，处得非常和谐，这也是和而不同吧。 我轮转到中药房的时候，刚好是夏季，我很喜欢抓石膏这味药，因为摸上去凉凉的，滑滑的，细细的，手感特别好。为此，我特别留意了一下石膏，给它增加了几个百分点的关注度。 每次抓石膏的时候，都要瞥一下处方笺。我一般能在写明主治热病壮热不退、心烦神昏、口渴咽干、中暑自汗、胃火头痛、口舌生疮等病症的处方笺上看到石膏的身影。并且，大部分时候，我前脚刚跨到装石膏的药斗前，后脚都要伸到装知母的药斗前。因为石膏和知母相似而互补，在退热、抗感染、降血糖方面，是一组能相须（强强联手）的黄金搭档。这也体现了和而不同吧。 石膏配知母，可治气分热证，也不会伤其正气和阴液，使清热不留邪，祛邪不伤正，可谓绝配。 《本草新编》十分有见地的论述了石膏、知母的配伍意义：“或问石膏泻胃火，又加知母以泻肾火，何为耶？胃为肾之关门，盖胃火太盛，烁干肾水。用石膏以泻胃火者，实所以救肾水也。泻肾火，非知母不可，尤妙知母不唯止泻胃火，所以同石膏用之，则彼此同心，顾肾即能顾胃，不比黄柏专泻肾而不泻胃也。此所以用石膏以泻胃中之火者，必用知母以泻肾中之火也” 。 这里的正气和阴液都是中医术语。人体的机能活动，抗病能力和康复能力都属于正气的范畴，而人体内有营养的液体则统称为阴液。这里的石膏和知母之所以能成为一种经典的药对，是因为它俩在一起能减轻单味药的副作用，弥补单味药的不足。另外，生石膏退热作用强，效果快，但不持久；知母退热作用弱，效果慢，但较持久。二药同用，取长补短，气到退热快、作用强而持久的效果。这也算和而不同吧。 大概只有情投意合的两口子才能如此琴瑟和鸣，清热除烦吧。石膏和知母，像相敬如宾的梁鸿和孟光，像夫唱妇随的钱钟书和杨绛，像细水长流的钱学森和蒋英，可谓模范夫妻。石膏和知母，一个是矿物类药，一个是植物类药。如果不是有情人，怎么可能跨越“界”的藩篱而结合呢。 石膏和知母，如果不是各自身怀绝技和底蕴，怎么能互相吸引呢？相识只是相爱的必要不充分条件，如若不是臭味相投，怎能修成正果呢？但这一切都是有前提条件的。石膏是一种先谋生后某爱的中药，它坚守“向前跑，迎着冷眼和嘲笑，生命的广阔不经历磨难怎能感到，命运它无法让我们跪地求饶，就算鲜血洒满了怀抱”的信条，等待着机遇。 从地质学的角度说，石膏属于蒸发岩，经过强烈的蒸发作用，在具有很高的Mg/Ca比值的水溶液中由钙的盐类矿物形成。石膏沉淀的形成过程中，伴随着二氧化硅、三氧化二铝、氧化铁、氧化镁等杂质和大量的钙等物质生成，这使得自己能够抑制发热时过度兴奋的体温调节中枢而退热，并具有辛味、寒凉、无毒等特点。 因为石膏无毒，所以在发高烧的场景中可被大剂量使用。临床上有一首关于石膏的七言诗，简明扼要地告诫医生们有关石膏的用法：止渴除烦建奇功，退热解肌生吞攻。阿司匹林相结伴，外感热证斑疹通。热痹需用大剂量，止渴除烦世所宗。 内服不可煅石膏，前事之师不能松。听上去，这首诗并不灵动，而且非常死板。因为该诗用命令的口吻告诫医生们这也不准，那也不行，只能这样，弄得这好像不是诗而是制度。其实啊，这四句不光有诗的形式还有诗的意蕴呢，而且只有得适应症的患者才能懂石膏的诗意和追梦赤子心呢。 想到这里，我合上了那本素描画册，决定把它留下来。因为现在我看来，石膏已经升华为雅典娜女神了，激励着我用力活着用力爱，哪怕肝脑涂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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