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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白游历皖山皖水遗诗篇

 昵称76496706 2021-08-08

李白的一生,游历了祖国的山山水水,足迹所至大半个中国。安徽位处中国中部,有黄山、九华山和新安江等胜景。李白就曾多次游历皖山皖水,遗下了诸多华彩的诗篇,所谓“生亦荣,死亦荣,游亦荣”,皖山皖水因之而亦发光彩照人。

公元742年正月,李白得唐玄宗的征召,入京为翰林供奉。行前,他回南陵家中安排好儿女,便踏上进京的旅程,有诗《南陵别儿童入京》,可证他此时喜出望外的心情:

“白酒新熟山中归,黄鸡啄黍秋正肥。呼童烹鸡酌白酒,儿女嬉笑牵人衣。高歌取醉欲自慰,起舞落日争光辉。游说万乘苦不早,著鞭跨马涉远道。会稽愚妇轻买臣,余亦辞家西入秦。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

他满以为可以实现“帝王之师”“白衣卿相”的梦想,可唐玄宗并没有重用他,只是让他做做应景的诗文,境遇与李龟年等宫廷乐师并没有多大的区别。唐玄宗说他“非廊庙才”“此人固穷相”。他自己又狂放不羁,不愿忍受礼法的束缚。744年三月,唐玄宗给了他一些赏金,打发他云游天下,即所谓“诏许还山,赐金放还”。

他一直行走在山水之间,747年五月,由金陵往当涂,隐居于当涂横望山。次年,西游霍山,发现这里的景色分外美丽,且又有别于其它山峰,随感叹道:“山之南山花烂漫,山之北白雪皑皑,此山大别与它山也!”这才有了大别山的山名。


清初诗人王士祯说的好:“青莲才笔九州横,六代淫哇总废声。白纻青山魂魄在,一生低首谢宣城。”南齐著名诗人谢朓曾任宣城太守,谢朓可是他的偶像。他一生七游宣州,大多为的是寻访谢朓的遗迹。753年秋,是他第七次也是最后一次来到宣州。唐代宣州为上郡、大州,下辖宣城、南陵、泾县、当涂、溧阳、溧水、宁国、广德、太平、旌德等县。天宝初年改宣州为宣城郡。

恰在此时,时任宣城长史的从弟李昭给他去了一封信,邀请他来宣城寓居。信中尤为突出地提到谢朓,并期待他继谢朓“余霞成绮”之句,赋“临风怀谢”之章。李白的族叔李阳冰时在宣州辖下的当涂县为县令,于是,他欣然接受了邀请,启程前往宣城。

来到宣城后,他一一寻访谢朓的遗迹。中秋节后的一个傍晚,他独自登上谢公楼。时当中秋节后,余霞成绮,岚光山影,尚友古人,情不能己,作《秋登宣城谢朓北楼》,其中有“谁念北楼上,临风怀谢公。”不久,秘书省校书郎李云因公出差路过宣城,特意前来看望李白,论说李云还是他的叔叔辈。临别时,他们在谢公楼游览话别。

寥廓明净的秋空,长风吹送的秋雁,不由激起他的久被压抑的思想的波澜。在《宣州谢朓楼饯别校书叔云》中,这种郁闷不平的情绪得以畅快发泄,

“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浇愁愁更愁。
人生在世不称意,明朝散发弄扁舟。”

据清代著名文学家袁枚《随园诗话》记载:“唐时汪伦者,泾川豪士也,闻李白将至,修书迎之,诡云:'先生好游乎?此地有十里桃花。先生好饮乎?此地有万家酒店。’李欣然至。乃告云:'桃花者,潭水名也,并无桃花。万家者,店主人姓万也,并无万家酒店。’李大笑,款留数日。”

也就是说李白被汪伦诓去了泾县,每日山水游览,把酒论诗。临别时,汪伦赠马八匹,官锦十匹,并亲自送行。李白感其友情,作《赠汪伦》:

李白乘舟将欲行,忽闻岸上踏歌声。
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伦送我情。

这首传诵千古的绝唱,使汪伦的贤名也流传至今。    


他一生嗜酒,可谓尝遍天下佳酿。在宣州时,特别喜饮酿酒师纪叟的老春酒。当时宣城酿制小烧成风,大小作坊百余家,只有老春酒最有名气。因酒而识人,也与纪叟成了朋友。后来,纪叟去世,他十分悲痛,作《哭宣城善酿纪叟》:

纪叟黄泉里,还应酿老春。
夜台无李白,沽酒与何人?

纪叟哇,你在黄泉之下定会重操旧业。可黄泉夜台无我李白哇,你酿的老春酒又卖与谁呢?真是知音难得,真挚动人。
陆游在《入蜀记》中说:“李太白往来江东,此州(指池州)所赋尤多,如秋浦歌十七首,及九华山,清溪,白笥陂,玉镜潭诸诗是也。”秋浦即贵池,和青阳、至德、石埭四县属池州郡。李白在宣城期间常来秋浦,说秋浦山水胜似“天下独绝”的桐庐山水。他所写组诗《秋浦歌》十七首,既有对贵池山水的赞美,也有触景生情的慨叹。

秋浦蕴藏了银矿和铜矿,民间有冶炼的作坊。李白曾亲临观察,这才有了《秋浦歌》第十四首:

炉火照天地,红星乱紫烟。
赧郎明月夜,歌曲动寒川。

炉火熊熊,紫烟蒸腾。冶炼工人被炉火映红了脸庞,一边劳动,一边歌唱,嘹亮的歌声把寒冷的河水都荡漾了起来。在浩如烟海的古典诗歌中,如此正面描写和歌颂冶炼工人的诗,极为罕见,弥足珍贵。

九华山原名九子山,是我国四大佛教名山之一,它就座落在池州青阳县境内。742年,李白与高霁、韦权舆等路过青阳,见苍松翠竹,怪石奇洞,幽谷深潭,清泉飞瀑,奇秀多姿,妙境天成,遂改九子山为九华山。他们三人还专此联句,李白的联句是:“妙有分二气,灵山开九华。”“清莹玉树色,缥缈羽人家。”


754年,李白再来青阳。青阳县令韦仲堪即韦权舆做东,陪游陪饮,赋诗抒怀。为感谢韦县令的盛情,作《望九华山赠韦仲堪》。从冬到秋,池州游览方才作罢,他又返回宣城。安史之乱后,又来秋浦,取道寻阳,隐居庐山。途经秋浦期间,他想家了,想起了悲怆分离的夫人宗氏,作《秋浦寄内》:

我今寻阳去,辞家千里馀。结荷倦水宿,却寄大雷书。虽不同辛苦,怆离各自居。我自入秋浦,三年北信疏。红颜愁落尽,白发不能除。有客自梁苑,手携五色鱼。开鱼得锦字,归问我何如。江山虽道阻,意合不为殊。

李白一生有过四次婚姻。宗氏是他的最后一任夫人。动乱,战争,陷罪,流放的患难之中,宗氏夫人一直相依相伴,可谓患难夫妻。出游三年以来,北方齐鲁音信全无,心里甚是牵挂。在秋浦得到由梁苑送来的“五色鱼”,也即家书,自然十分高兴,开启阅读后知道夫人对他非常挂念,问他的近况,问他何时归来。

李白在安徽游览的具体路线,已无法稽考,但是,宣城似是他游览的大本营,来来去去,他的落脚点都是宣城。据裴斐《李白年谱简编》,李白在去黄山的途中与好友温处士相遇,并赠诗《送温处士归黄山白鹅峰旧居》。

据《太平府志》第24卷《续仙传》记述,唐代景云年间,歙县有一隐士许宣平结庵于城阳山,常年不吃不喝,可却“行如奔马”,时常“负薪以卖”,以换一瓢饮,醉后拄杖而归。多少年来,许宣平“或拯人悬危,或救人疾苦”。乡民闻其贤而前往探视,可却屡访不遇,只见庵内的墙壁上留有他的诗:“隐居三十载,筑室南山巅。静夜玩明月,明朝饮碧泉。樵人歌陇上,谷鸟戏岩前。乐矣不知老,都忘甲子年。”


此诗一时风传,李白时在河南洛阳驿站的墙壁上看到了这首诗,顿时惊叹:“此仙人也。”来到徽州后,他即往歙县“涉溪登山”,寻访许宣平,可不见踪影,于是便题诗于壁上:

我吟传舍诗,来访真人居。烟岭迷高迹,云林隔太虚。窥庭但萧索,倚柱空踌躇。应化辽天鹅,归当千岁馀。

755年,安禄山叛乱。李白自汴州梁园(今河南开封)南奔,寓居在庐山。庐山离宿松很近,他常往来于庐山、宿松之间。据《江南通志》载:“宿松城外沙塘陂,闾丘处士筑有别墅。李白前往作客,见环境清幽,有田园乐趣。作《赠闾丘处士》。”其诗云:

贤人有素业,乃在沙塘陂。竹影扫秋月,荷衣落古池。闲读山海经,散帙卧遥帷。且耽田家乐,遂旷林中期。野酌劝芳酒,园蔬烹露葵。如能树桃李,为我结茅茨。

闾丘是宿松县令,沙塘陂别墅是闾丘祖传的家业。这里如世外桃源,可尽享田园之乐。“如能树桃李,为我结茅茨。”他说,如果再栽些桃树李树,为我盖间茅草屋,那该多好哇!离开宿松时,闾丘送行至南台山下。李白作《赠闾丘宿松》:

阮籍为太守,乘驴上东平。剖竹十日间,一朝风化清。偶来拂衣去,谁测主人情。夫子理宿松,浮云知古城。扫地物莽然,秋来百草生。飞鸟还旧巢,迁人返躬耕。何惭宓子贱,不减陶渊明。吾知千载后,却掩二贤名。


诗中称赞闾丘与阮籍一样,治下的宿松,政治清明,风俗敦厚。和古代的宓子贱与陶渊明相比,既不卑贱,也不有愧,千年之后,闾丘的名气还会盖过他们。隔年,他便被流放。他在宿松留下了多篇诗作,最为著名的当是《山中与幽人对酌》,此幽人即是闾丘氏,山乃南台山,诗云:“两人对酌山花开,一杯一杯复一杯。我醉欲眠卿且去,明朝有意抱琴来。”


他不知不觉的卷入了唐明皇父子、唐肃宗兄弟之间权力斗争的旋涡之中。永王兵败后,李白从丹阳战场南逃舒州,最先避难于司空山。此山位于岳西县城西南,李白来此避难,作《避地司空原言怀》:

 南风昔不竞,豪圣思经纶。刘琨与祖逖,起舞鸡鸣晨。虽有匡济心,终为乐祸人。我则异于是,潜光皖水滨。卜筑司空原,北将天柱邻。雪霁万里月,云开九江春。俟乎泰阶平,然后托微身。倾家事金鼎,年貌可长新。所愿得此道,终然保清真。弄景奔日驭,攀星戏河津。一随王乔去,长年玉天宾。

他成了李唐王朝宫里斗的牺牲品,“倾家事金鼎,年貌可长新。所愿得此道,终然保清真。”他平素就信道访仙,现在更有脱离尘世,超凡成仙的梦想。司空山本是禅宗的道场,这儿又与北面的天柱山遥遥相邻。他要在这里筑室卜居,修炼成仙,以与神仙王乔一起腾云驾雾,飞往玉皇大帝的天宫去做常年的宾客。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不久,他走下司空山去彭泽投案自首,随后便囚禁在浔阳狱中。

入狱后,幸亏御书中丞宋若思相救,他才以“假释”得以出狱,并担任宋的幕僚。不久又回宿松养病,依旧住在南台寺。养病期间,想想冤案未了,心有不甘,只得向向宰相张镐求援,并作《赠张相镐》,诗末自注:“时逃难、病,在宿松山作。”

这是首长诗,诗中自述身世,平生壮志与坎坷遭遇。“卧病宿松山,苍山空四邻。”处境寂寥窘困,请求张镐施以援手。可是,朝廷并不宽宥他,原以附逆罪处以极刑,幸大功臣郭子仪力救,方免死罪为流放。

大多数人都知道李白终老于当涂,不大知道他在年青时就已经来到当涂。由江夏出发,顺流下扬州至天门,途中留下诗作《望天门山》:

天门中断楚江开,碧水东流至此回。
两岸青山相对出,孤帆一片日边来。

天门山就是当涂县的东梁山(古代又称博望山)与和县的西梁山的合称。两山夹江对峙,像一座天设的门户,故而称为天门山。


741年,李白由吴溯江西上,途径当涂,夜泊牛渚。牛渚是当涂西北紧靠长江的一座山,北端突入江口,即著名的采石矶。这里曾是古战场,是南北纷争,兵家必争之地。李白夜泊牛渚,吊古寻幽,缅怀前贤,作《夜泊牛渚怀古》:

登舟望秋月,空忆谢将军。
余亦能高咏,斯人不可闻。
明朝挂帆去,枫叶落纷纷。

诗题有原注:“此地即谢尚闻袁宏咏史处。”

据《晋书·文苑传》记载,袁宏少年时孤零贫苦,以代人江上运租为业。谢尚乃东晋时镇守牛渚的大将军。他们的故事发生在一个明月高悬的秋夜,谢尚巡江于舟中听到运租船上传来袁宏的吟诵声,十分欣赏,便将袁宏接到他的船上。两人谈诗论史,直至天明,这便是题中的“怀古”之意了。两个身份地位悬殊的人,竟因文学才识而打破了避障。这正是李白所企求而不可得的,“余亦能高咏,斯人不可闻。”

在当涂县城北也有一座山叫黄山,又名浮邱山,说它是山,其实也不足海拔六十米。李白在当涂,曾登临黄山,写有《夜泊黄山闻殷十四吴吟》:

昨夜谁为吴会吟,风生万壑振空林。龙惊不敢水中卧,猿啸时闻岩下音。我宿黄山碧溪月,听之却罢松间琴。朝来果是沧洲逸,酤酒醍盘饭霜栗。半酣更发江海声,客愁顿向杯中失。


登临此山,放眼远眺,西南之青山、采石矶、天门及溧阳、和州诸山,尽入眼底。“送君登黄山,天啸倚天梯。小舟若凫雁,大舟若鲸鲵。开帆散长风,舒卷与云齐。


762年,李白来到当涂投奔县令、族叔李阳冰,此时的他已是多病缠身的垂暮老人。穷愁潦倒,无以寄身,是李阳冰收容了他,令他十分感动,作《献从叔当涂宰阳冰》,诗中赞美李阳冰如古贤鲁连、季布,“落笔洒篆文,崩云使人惊。”靠别人施舍过日子,想想甚是心酸,而对施舍者则只有感激了。“群凤怜客鸟,差池相哀鸣。各拔五色毛,意重泰山轻。


李阳冰将他安顿在青山养病,青山不老,可谪仙人却憔悴颓唐,每每顾影自怜,喟然长叹:

得道无古今,失道还衰老。自笑镜中人,白鬓如霜草。扪心空叹息,问影何枯槁。桃李竟何言,终成南山皓。


空有才华和抱负,至今都没有施展的机会,但他还是坚信“天生我材必有用”,或许暮年也能像南山皓那样,为国家发挥余热。

“竟遭腐胁疾,醉魂归八极。”晚唐诗人皮日休的诗句,道破了李白去世的主要原因。他一生饮酒无度,以致使胸部溃烂,这便是腐胁疾。李白走了,随之而来的则是一个美丽的传说:李白醉后,投入采石矶江中,因捕捉水中月影而溺死。甚至有人不相信李白已死,传说李白泛舟采石矶江面,捉月乘鲸,直飞玉宇琼楼。

李白去世于762年十一月,弥留之际,他将所有的手稿都托付于李阳冰,并留下他的最后一首诗《临终歌》:

大鹏飞兮振八裔,中天摧兮力不济。馀风激兮万世,游扶桑兮挂石袂。后人得之传此,仲尼亡兮谁为出涕?


自诩大鹏,可却飞不到想要去的地方,他是心有不甘啊!李白遗体原葬于当涂龙山东麓,后迁葬于青山之西。一千二百多年来,无数的人前来凭吊游览。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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