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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是个圆，有的人走了一辈子也没有走出命运画出的圆圈，其实，圆上的每一个点都有一条腾飞的切线。    公孙政权：三国之外第四方 文｜李大葆 仲秋夜晚，月亮升起来的时候，我正在护城河岸边漫步。有白色的河水和灰色的小路陪伴，我走得很远。垂柳拂扫着水面的月光，一个圆圆的银盘裂成无数的光斑。轻曼的思绪忽然间沉重起来，汉魏之际的事情泛起于脑海。不由地想起了“三曹”、“建安七子”，想起了他们的血泪诗章。于是，浸着夜露的虫鸣，便越发冷得令人打颤。 四百年漫长的流程，使汉帝国的时间和生命的仪式接近尾声。一代王朝经过西汉“文景之治”的盛世高峰，渐渐失去辉煌，又倏然跌进东汉末年大毁灭的低谷。朝廷失势，军阀四起；山河破碎，生灵涂炭。诗人在痛苦的岁月中挣扎。 秋虫在脚下瑟瑟低语，犹如解说一种意境。静悄悄的河水，在月光之下越发地城府深深，它藏匿着那段令人颤栗的故事，它知道建安诗人们临风而歌的情怀，怒吼和悲泣已经演化成岁月的风雷。我的思维的触角越过彼岸，挥向暗淡的远古，在当年那座让护城河水围囿的襄平小城里游弋。为了一个叫公孙度的人，我曾长久地俯仰于案头，在艰涩的古文献中搜寻着关涉他及他的子孙的记载。日以继夜，披览拨梳，然而，所能得到的总是太少太少。公孙氏躲在云雾的后面，那一卷辽阳古史半开半合，叫人费尽琢磨。现成的结论当然是有的，可是，别人的目光不可能代表自己的目光。一个人，特别是在历史的烽烟中身影绰约的古人，对其做出本质的定位总是很难的，人逃不脱时代的局限和历史的左右。因此，先哲曾近乎自戗般地拷问过自己的心灵：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到哪里去?人的本身就是一个千古之谜，肯定与否定的悖离永远折磨着我们。 公孙度拥有自己幸运的人生，虽然一度仕途坎坷，但波折之后仍然一路顺风，这可能得力于他的投机性较强的政治头脑。 公孙度生活在公元150年至204年之间。这个机敏的襄平人，早年是玄菟郡(东汉以后治所在今抚顺)机关里的小职员。按《汉书·百官公卿表》分析，当年地方官府的小吏，大都地位低下，收入微薄。但公孙度深谙在封建衙门中混事的机巧，高压之下，竭尽逢迎；窘境之内，明哲保身。机遇总是善待刻意寻找它的人。一天，阴差阳错的事情出现了：与公孙度同龄、同名的郡太守公孙琙的爱子死了。公孙琙晚年丧子悲痛不己。公孙度却产生了一种幸福的预感。丧事这后，代替爱子的是公孙度在公孙琙膝下的围来绕去。努力的结果不出所料，群太守终于把对亡子的爱“移情”到手下这个伶俐的小吏身上。公孙琙收下义子，供其读书，为其娶妻，悉心栽培，视如己出。公孙度依了这样的靠山自然会飞黄腾达。不久，以“孝廉”为由，他步入尚书台，在皇帝左右处理政务，继而又任冀州刺史。东汉时，刺史掌握一州的军政大权，居郡守之上。公孙度重权在握，令人仰止。才智和后门让这个平步青云的襄平人风光了好一阵子。谁知容易得到的东西也容易失掉。对手的花舌头轻轻一转便把他掀下了宝座。公孙度的官说丢就丢了。 丢了官的公孙度冷静下来，沉浮的宦海给乖巧的弄潮儿亮了一次黄灯。
后来，原为凉州地方豪强的董卓举兵起事，很快杀到京城洛阳，挟持了无能的皇帝。沉默了许久的公孙度因此再遇良机。善于拉拉扯扯的他想起了一个熟人。这个人叫徐荣，是他的同乡，此刻正在董卓手下任要职。于是，徐荣把他推荐给了董卓，董卓又把他推荐给了汉灵帝刘宏。就这样，在189年39岁的公孙度以辽东太守的身份，堂堂皇皇地出现在襄平故里。在官场上兜过风的公孙度，随着胡须的渐长越发成熟而自信。他知道，故乡对他的归来没有多大热情，甚至抱有一种敌意。在那个重视出身的社会，他缺少士族的根基。失去了义父的呵护，他感到了仕途上的孤弱。人微言轻。地方豪强对他飞过来的是白眼，做为下级的县令也敢对他公开挑衅。但是，公孙度毕竟是有心计的人。新官上任三把火，烧得不错。首先，他拿曾侮辱过自己的原襄平县令公孙昭开刀，刑场的选定，透露了公孙度的歹毒。襄平闹市，大庭广众，将对手活活杖杀。如此杀一儆百，报复和威胁的效应俱在。接着死到临头的是田韶。这个郡中豪门大姓，根基深厚，一向不把公孙度放在眼里。但公孙度却让他死在一种莫名的“法绳”之下。继而又有百余家的恃强傲势者被一一夷灭。如山的头颅和成河鲜血，巩固了公孙度的统治地位，郡中豪强慑其威、恐其法，谁还再敢轻举妄动? 东汉末年，腐败的朝廷进一步失去了对诸侯的控制。君而不君，国而不国。朝廷的容忍和退缩导致了必然的悲剧，代表豪强利益的地方武装纷纷建立，辖据者招兵募马，建坞筑壁，你争我夺，互相兼并。当袁术占了南阳，刘表占了荆州，袁绍占了冀州，公孙瓒占了幽州，刘焉占了益州，曹操占了兖州，公孙度也在辽东跃跃欲试。 公孙度在《谶书》里寻找起事的理由。那部充斥着谜语式言辞的书籍，本是巫师和方士的饭碗。它伪托神灵的预言，阐释所谓的吉凶福祸、治乱兴衰。东汉年间，它成了编译者施政用人的工具。公孙度双手托书，游览着那些荒诞的妄语。书上有这样一句：“孙登当为天子。”公孙度眼前一亮，牢牢地记下了。曾经有过许多义举后来又被写进传奇小说和剧本的那个柳毅，此刻正在公孙度手下当差。他领会了主子的意图，又大加阐释：“孙即太守之姓，登则是升字的谐音，太守的字正是济升。这意思还不明白吗?'孙登当为天子’，太守当为皇帝呀!”公孙度心花怒放，热血沸腾，眼前一片幻影，随口说道：“刘汉王朝末日已到，我等当立刻开创帝业。”志向和野心膨胀不已。
理想也好，野心也好，总是需要一种方式去表达。襄平城的延里社，有一块巨石，一丈多长，身下垫着三块小石，见此景观，柳毅等人于是大惊小怪：“大石当为王者之气象，小石则有三公辅佐之征兆；且令尊大人的字与本地里名相同，延里社又乃土地之意。太守当有土地，当有三公啊!”公孙度明知其牵强附会谬误之极，但却可以借题发挥。于是，在城南的郊野上耸立起一座土坛，公孙度轰轰烈烈地祭祀了天地。从此，他不但为亡父争了个建义侯的名份，自己还制作了以帝王为标准的服饰和鸾舆，建立了仪仗卫队，俨然如一方之王。 公孙度好就好在从虚幻的皇帝梦中及时醒来。次年，他便清理田亩整治兵甲，开始了东伐高句丽、西击乌桓，收取东莱(今山东莱州、掖县一带)诸县的大规模战争。公孙部队能骑善打锐不可挡，铁蹄所踏之处尽为王土。打赢了的公孙度把辽东郡一分为三，设立辽东、中辽、辽西三郡，并脱离了幽州辖制自立平州。他告示天下，自己就是辽东侯，称平州城。当他收到曹操封印，让他做永宁乡侯的时候，他傲然地回敬了一句：“我本辽东之王，什么永宁啊?”大有吞吐四海之心，席卷八荒之志。 “关东有义士，兴兵讨群凶。初期会盟津，乃心在咸阳，军合力不齐，踌躇而雁行。势利使人争，嗣还自相戕。”(曹操诗)大一统的汉帝国，被切割得四分五裂；中央集权的江山，变成了豪强的私人势力范围。这就是汉魏之际中国的状况，战争使人口流失，土地荒芜。难怪历史学家范文澜先生在谈到这一段历史时，按捺不住愤怒的心情，痛斥那些大大小小的军阀，是穷凶极恶的破坏者，是豺虎和盗贼。在他们手中，中国变成了一个大屠场，两汉四百年来积累起来的社会各种财富大都化为乌有。这就是历史的结论。 虽然国家的统一是社会发展的大趋势，但走向光明的过程中却要遭遇到许多麻烦。中原逐鹿，激战正酣。曹操若要斩断袁军归路，不能不拢络掌管辽东的公孙政权，以抑制其势力的发展。这就产生了曹氏和公孙两个家族三代人长达半个世纪的较量。
公元204年，公孙度结束了他长达16年的统治，寿终正寝。公孙康子承父业，继续扩充实力，加强对辽东地区的经营。战略上，他避实就虚，更为油滑，改变了其父那种与曹操直接对抗的做法。 在喀左境内的白狼山下，曹操挥军大胜三郡乌桓和袁氏联军。乌桓单于苏仆延及袁熙、袁尚率领残部数千骑，逃奔辽东。曹操隔岸观火，以静待哗，视察公孙动静以定取舍。此时东吴孙权的使臣也来到襄平，目的是劝说公孙康归附。如此三方势力待机门前，公孙康何利何害、何去何从，必须果断裁决。袁氏兄弟虽心怀叵测但已属败军之将，东吴使者虽拥兵自重但千里之遥回旋无力，而曹军巧于设计又兵威阵强，大有后劲。权衡之后，公孙康决定把袁氏兄弟、单于苏仆延以及东吴使臣一并斩杀，以示对“朝廷”的恭顺和臣服。几个月后，当曹操从另一战场刚回驻地，辽东官员带着袁氏兄弟的首级便接踵而至。曹操为自己的老谋深算也为公孙康的寻机行事的乖巧而心满意足，很快封公孙康为襄平侯，拜左将军。 公孙康躲闪着曹操的兵火，偏安辽东。公元209年，兵强马肥的公孙康回击扰边的高句丽，“破其国，焚其邑落”，并在乐浪郡南部设置了带方郡，辖属7个县，有效地控制了寇掠之灾，使“雄张海东、威服外夷”的公孙氏政权，达到鼎盛时期。
此后11年，曹操死，其子文帝曹丕登基，公孙康仍然称臣于魏。又过一年，公孙康死，因其子年幼，由其弟公孙恭为辽东太守，曹丕继续对辽东采取安抚政策，封公孙恭为平郭侯，拜车骑将军。然而，公孙恭政治上毫无作为，军事上又缺少赳赳武夫的素质，那些漂亮的头衔名实难符。曹丕推行九品官人法，禁止宦官和外戚干政，努力恢复生产，安定社会，然而，他却是个短命的皇帝。公元227年，其子曹睿称明帝，从而曹魏帝业进入了衰落时期。几近同时，公元228年，公孙康之子公孙渊“胁夺恭位”，使勉强干了7年的公孙恭病恹恹地下了台。无独有偶，与曹睿相对应的公孙康创建的辽东基业也在一步步滑坡。魏明帝大造宫苑，掠夺民女，至使库藏空竭，百姓苦怨。公孙渊首鼠两端，反复无常，摇摇摆摆地做着一系列幼稚的表演。二者真乃一对混帐的主儿。 公孙渊一上台，曹睿便拜其为扬烈将军，领辽东太守。野心作祟的公孙渊却一改其父、祖的基本政策，玩火于魏吴之间，从而将祸端引向辽东。公元232年，他明里臣服于魏，暗中勾结孙权，宣布称藩于东吴，企图借助孙吴的势力，摆脱曹魏的控制，从而藉吴拒魏。孙权早就想利用辽东的形势，以便从南北两面夹击曹魏，于是以金玉珍宝引诱爱小的公孙渊。公元233年，吃到了甜头的公孙渊向孙权奉表称臣，孙权又扔出一张空头支票，封他为燕王，许以幽州、青州17郡170个县。同年，公孙渊又觉得魏强吴弱，魏近吴远，“远不可恃”，于是，提着东吴驻襄平的使臣张弥、许晏的人头送往洛阳，以示重新依附于魏。魏明帝借机遣使襄平，封公孙渊为大司马、乐浪公，以比东吴更大的名利诱惑贪心的公孙渊。其实，魏主不可能放弃前嫌，他对油滑的公孙渊存有疑心。公元237年，曹睿派幽州刺史毋丘俭驻军辽东，并用玺书征调公孙渊入朝。公孙渊预感事情不妙，明帝的东征之心已无可动摇，只好决计发兵反抗以求得一条生路了。于是，公孙渊兵进辽队(今海城西北)，摆出与毋丘俭决战的架势。恰值连雨10日，辽水暴涨。毋丘俭只得悻悻而归。魏军退后，公孙渊索性自封燕王，以绍汉为年号，并广置百官，做起一国之君。一时间火越煽越大，关于襄平小城自立的信息被传得沸沸扬扬。曹睿难平心头之气，准备再度东征。紧急关头，公孙渊又去称臣东吴，“乞兵北伐以自救”。东吴吃过对方的苦头，按兵不动。公孙渊自知自己彻底失去了信任，于是，恼羞成怒，又斩杀了东吴驻襄平的四名使臣。失节多变的公孙渊真是个地道的“厚黑”之徒，脸儿一变，又扑向魏主，哭哭啼啼表示彻底屈服。然而，事情已经让他自己弄得太糟，对待如此反复无常的人，魏主采取的只能是彻底的决裂。
终于，在公元238年，曹魏集结重兵，直指辽东。《资治通鉴》详尽地记述了那个战役——
曹军耗费巨资，以近百日之工“完成四千里征程；又以两个多月的攻攻守守，终于兵临襄平城下。此刻，公孙渊彻底地泄了气，以“面缚”请罪、送子为人质等做条件，请求退兵，却遭到司马懿的决绝反对。襄平小城如倾巢之卵，危在旦夕。一天夜里，一颗长数十丈的大流星，从首山东北坠入襄平东南。公孙渊认为这是对自己的一个不祥之兆。果然，数日之后，襄平城被攻破。公孙渊等数百骑顺着流星滑落的方向突围，结果当然无济于事。农历八月十二日公孙渊父子的脑袋掉在了峨嵋庄至大打白一带的太子河西岸。
襄平沦陷，司马懿发动了残酷的大屠杀。公孙幕府中公卿以下的全部官吏，一一诛灭；将军华盛等二千多将士以及15岁以上的七千多男子，人头尽落。曹军将尸体积成肉山，再封上土，做为一种惨不忍睹的景观。至此，公孙政权历经三世四主而亡，襄平城躺在血泊之中。
死亡和流血，诠释着热闹小城顿时到来的凄凉。 想起往事，我的心沉重起来，建安诗人们的血泪诗章不就流淌在我身边的护城河里吗?秋虫湿漉漉的低鸣，让我不知道说什么好……  REVIEW 李大葆佳作 李大葆｜【衍水散文】第七十五期｜秦开拒胡：燕国首开辽东李大葆｜【衍水散文】第八十期｜衍水精神：古今同传太子名李大葆｜【衍水散文】第八十三期｜回望古村：西汉农家炊烟香（责任编辑：韩英 排版：王志胜 图片来源于网络）
作者简介：李大葆，中国作家协会会员，辽宁省散文学会副会长，高级编辑。近年致力于辽阳地方史研究，并以辽东乡土资料为素材进行非虚构与写作。以《沧桑辽阳》《诗歌辽阳》《辽城诗魂》《辽阳五十弦》为总题的系列散文、随笔，见诸于《沈阳日报》《辽海散文》《辽阳日报》《中国地名》《鸭绿江》月刊等，部分篇章入选《中国散文诗90年》《辽宁诗典》等权威版本。以努尔哈赤为原型的长篇散文诗《远钟》获全国满族文学奖。出版《“王尔烈寿屏”解读》《努尔哈赤辽阳纪事》《弦歌辽阳》等学术著作，及其他散文集多部。整理完成《清内务府辽阳高佳氏年谱》学术资料100余万字。 顾问: 富福安 宋宗兴 全德泮 马清涵 巴进 韩纪良 蒋丽英 郝良岳 主编:郭升良 执行主编:王志胜 副主编:韩英（多木） 夏红霞 组稿编辑:（小说、散文） 韩英（多木） 夏红霞 小酒窝 于海波 苏珊 （诗歌） 李猛 唐仁鸿 推送编辑:王勇，王志胜 阅评编辑:张继红 刘珍 肖玉婷 朗诵编辑:王爽，苏迪，崔笑迎 后期制作:王志胜，小酒窝 各位喜爱文学的朋友们： 《衍水文学》公众号创刊一年多来，得到了广大热心读者的青睐。平台现已成为辽阳市文联刊物《太子河》的重要选稿平台之一。微刊充分利用现代化手段，以多媒体的方式，推送精品散文，介绍名家经典，挖掘新人新作，力争办成广大读者喜闻乐见的一流新媒体。 为提高办刊水平，诚邀各界作家和文学爱好者助力，欢迎踊跃投稿。 稿件要求原创，必须是首次在本平台发表，内容健康，积极向上，宣传正能量。字数一般控制在3000字以内，严禁抄袭，文责自负。 每位作者随稿要提交100字以内的个人简介一份，注明本人工作单位、年龄、住址、联系方式等。并附近照一张。 稿件一经采用，经编辑制作，以文字+图片及音频等形式，在《衍水文学》公众号上发表。改版后，打赏金额不满10元的无稿酬，打赏金额满10元的，50%归作者，余下做为平台运营经费。优秀文章推荐到《太子河》纸媒发表。 严禁一稿多投，投稿一个月未接到录用通知，可另行处理。 来搞一律以电子邮件方式发至微刊编委会邮箱：yanshuiwenxue@163.com 一个辽阳人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的舞台，一个传播辽阳正能量的舞台，欢迎关注转发投稿。图片来源于网络，文章如有转载请告知。 衍水文学展示辽海人民的风采。 ▼ 点击阅读原文，阅读「衍水文学精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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