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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刺骨的西北风呼呼地吹来，父亲一骨碌从炕上爬起，一脸的惊愕和兴奋:“快起床，西北风来了！”西北风就是命令。被碾轧过的酸枣将几家房顶染成红色，那是我们家晒的。只有这时酸枣才可脱皮，这是西北风的功劳。继而我们兄弟姐妹五个被西北风拽起，一个个懒洋洋地打着哈欠，一边骂着该死的西北风一边极不情愿地钻出热乎乎的被窝。提灯笼的，牵毛驴的，背驴套掂簸箩簸箕的，担酸枣的……叮铃咣当哩哩啦啦一长溜，俨然一班鼓乐队。父亲做酸枣仁20余年，酸枣陪我走过儿时，走过少年，走过青春，我是在酸枣堆里长大的。在那糠菜半年粮的年代里，酸枣糠是我们家的主食。我在外村上学6年，酸枣糠窝窝头就是干粮，从无二样。上高中那会儿，强烈的自尊心让我从不会在同学面前拿出黑窝头。每到中午放学，我就会掂起干粮袋到学校后面的柏树林去吃。春夏秋还好，到了冬季，我不愿在学校烧水的大锅里和同学们一块儿腾干粮。独自啃着倒牙的酸枣糠窝头，那种又酸又硬丁凉丁凉的感觉一辈子都不会忘。然而，我怎么都不会想到，老了退休了咋就又被酸枣缠上了呢？说来凑巧，为防山里果园的房子漏雨，我让专业扣房顶的匠人扣了瓦，在房顶一侧有片薄薄的彩钢板未固定好，稍有风吹草动彩钢板就哗啦哗啦响个不停。老伴儿催我多次让找人拾掇一下，可我没有，因为我想到了父亲，想到了父亲的“西北风”，想到西北风一来父亲那双惊愕兴奋的眼神。就是那片彩钢板时而哗啦哗啦的响声敲疼了我的酸枣梦。或许是条件反射吧？或许是酸枣在我的体内扎了根，一提酸枣我身上的每根神经立马调动起来，像无数条小虫在蠕动，我无法平静下来。2018年11月和2019年春，我栽了800株酸枣树，采取起垄栽培，想以新的栽培模式解决捡酸枣费劲，酸枣树怕淹的矛盾。但是，任何树种都有自己的生长规律，酸枣树是喜旱怕水树种，它的根系往往是顺着水走。既然在旱区生长，根就不会扎得深。所以，即是起垄也是稍稍高出地面，以免倒伏。那就先实验，成功了再推广。滹沱村是大枣的故乡，也是我的第二故乡。适宜大枣生长的地方就一定适宜酸枣，因为枣和酸枣都属旱区干果，滹沱村正是干旱区。我曾向与我一起干活的喜梅夸下海口“当年，我们乡政府能带领乡亲们将7500亩荒山栽植栗子树致富一方，我就不信不能用酸枣带富一个村！”我想:一旦栽培模式实验成功，就成立专业合作社，待形成一定规模就搞产、供、加工、销售一条龙，形成产业。真是“梦里娶媳妇，想的美。”况且这对于一个年事已高的瘸腿老人来说谈何容易。然而，为了酸枣我仍寝食难安，夜里四点钟竟然疯疯癫癫地拨通村支书电话，向他讲述我的计划。并鼓动他:“咱们村旱地多，又是枣适宜区，发展酸枣是我村的最大优势，我先带个头，你一定要利用优势让乡亲们富起来。”虽然半夜三更我打扰了他，可支书还是很高兴，并支持道:“你好好实验，有啥困难就说话。”支书的话让我心里暖暖的。已近古稀，想想自己若在晚年能为乡亲们作点贡献，那该是多么幸运的一件事，也不枉为这块黄土地上的人，百年之后我还要埋进这抔黄土啊！万万没有料到，2019年奇旱，几乎全年无雨，无论怎么浇水也救不活酸枣树，我的800株酸枣苗就这样全军覆没。我不甘心，今年又将多年的荒地开出十几亩，打算明年继续按原计划全部栽植酸枣树，至到成功为止。我明白，酸枣树一定会与我和老伴儿的晚年生活发生碰撞，但办法总比困难多，只要安排得当，也许会想出两全其美的办法来。西北风还在刮，房顶上那片彩钢瓦还在哗啦哗啦地响，父亲那双期待的眼神仍在我眼前晃动，我的滚圆滚圆的酸枣梦还在继续……作者简介：刘乙苏，生于1952年4月，祖籍邢台县龙泉寺乡落峪村，退休干部。2013年开始业余创作散文，杂感百余篇，其中40余篇在《老人世界》《河北农民报》《邢台日报》《牛城晚报》《邢周报》发表。散文《婆婆的心里话》获2015年全国报纸副刊三等奖，并被收入《中国报纸副刊优秀作品集萃》一书。与老伴合著的《大山儿女》于2017年11月结集出版。注：本文图片来自邢台县西黄村镇寺北坡村老魏庄园，在此向供图者表示深深谢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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