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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乡纪事(17) 记忆中的寻常巷陌(二)——“上头街”旧事

 魅力太行公众号 2021-08-09

上头街,是我们村正中间的一片“广场”。有史以来,这里就是村子里的政治文化中心。
山区的村庄多是随地势而建,很少有宽阔整齐的街道,如果在街中心处有一片比较开阔的地方,就叫作“街”。
我们村依山顺沟,一进村走过一段狭长的石巷,进入村子中间有上下两片开阔地,下边的叫“下头街”,上边的这块地方就叫“上头街”。
“上头街”相对比较方正,东西宽二十多米,南北长三四十米,北侧有一个高出街面将近一米的平台,大约十来米见方,是从前表演村戏的舞台。
“上头街”位于村子的正中心,四周被民房环围,过去村子里的重大活动或仪式都在这里进行,这片街见证了了村子的历史。
逢年过节,“上头街”时村子里最热闹的地方。大年初一前一天,村里的“会首”(某种活动的负责人)带着一帮年轻人敲着锣,打着鼓,挨门挨户攒集来大量树疙瘩之类的干柴,在街中心架起小山般高的柴堆,只待新年的钟声一经敲响,随着大街小巷骤然响起的鞭炮声,这里马上就会燃起熊熊大火,烈焰冲天,整个天空都是红彤彤的火光。
之后,人们陆陆续续从小巷里走出来,汇聚在街上,拜天拜地拜祖宗,祈求一家的平安,一年的福气。
过年是大事,戏是一定要唱的,本村自家剧团的戏唱起来方便,一唱就是接连好几天。就在街北侧那个小小的舞台上,锣声阵阵,弦音切切,才子佳人粉墨登场,帝王将相披挂亮相。
一领席走遍天下,一杆枪百万雄兵,小小舞台戏说千古春秋。这时候,街面上、周边的房顶上满满的都是观众,鼓乐喧天中洋溢着全村人的喜庆与欢乐。
平常时节,如果赶上公社的放映队来村里演电影,这里又成了“影院”。这个时候,街里的人照样会挤得水泄不通。
偶尔来了玩杂耍的、耍猴的、说书的,这里就又成了“杂技场”或者“书场”。一片小街,承载了乡村的文化和村民们简单的幸福。
“上头街”也是政治历史的晴雨表。每每遇到政治运动,这里都是各色人等表演的平台。在那个轰轰烈烈的年代,经常在这里召开群众大会。
开会前,村干部扯着嗓子点名,从村口到村尾,从这条巷到那个院,挨门挨户,村里的成年人一个不会落下,真佩服那超强的记忆力。
会议内容一般是读报纸、学文件,然后数落村里的大事小事。开的最多的是“批判会”,与此同时,街周边的墙上会高高低低贴满各色各样的“大字报”,满街都是浓烈的火药味。
那些年,讲究“狠斗私字一闪念”。当时粮食短缺,有勤快一点的村民在田间地头或河道边的空闲地方开出巴掌大的地块,栽上瓜果大葱,种上白菜萝卜。
上边要求“割资本主义尾巴”,村干部就带着几个“二杆子”劲十足的基干民兵把这些长势正好的蔬菜拔来,摆满一街展览示众。
这样的闹剧拿到今天来看不免显得荒唐,但这却是千真万确的“历史”。
村里谁家老人过世了,也会在街上搭起灵棚,此时的“上头街”又成了祭奠亡灵的道场。
戏台前用苇席搭一个棚子,用两条长板凳把棺材架在中间,孝子披麻戴孝跪在灵头,一帮身穿重孝的女眷分列两侧,咿咿呀呀哭声不断。
灵棚前放几张供桌,摆满各种祭品和纸马香课,再铺一领旧席,安排两个本家男子陪孝,亲戚朋友和街坊邻居依次上前叩首作揖,行祭拜之礼。
午时过后,随着几声“起灵”的吆喝,在一阵哭声、鞭炮声中,一位曾经在街面上走动的村民便踏上了“驾鹤西去”的道路。
如此的场面,重复了一年又一年,一次又一次,送走了一代又一代人。
戏台的北边有一间几尺见方的小屋,叫作“官房”,屋子不大却身兼多重功能。生产队时期,这里是我们四队的队部,分派活计、登记工分、分东西一般都在这里进行。
唱戏的时候,这里就成了演员化妆的里台。街面东侧曾经并排装有一盘碾子和一盘磨,平常时候这里又成了面粉加工的场所。
现在,各家各户忙着发家致富,一般不再开群众大会,除了大年初一凌晨烤“官火”、祭祖宗,这里一般不再有大的活动,“上头街”也就渐渐淡出了人们的生活。
作者简介:青山依旧,本名郝永渠,河北省邢台县人,大学学历,中学高级教师,国家级骨干教师,国家二级心理咨询师,高级家庭教育指导师,原邢台县浆水中学校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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