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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慈寺路30号大院的前世今生

 新用户70173553 2021-08-09

大慈寺路30号的前世今生

方赫

  你可知道,在成都大慈寺路北面, 鳞次栉比的高楼背后,了隐藏着一个小院。林林掩映间,散落着几座楼房。幽静、沉寂。小径拐弯处,斑鸠悠然地来往啄食,直到有人走近才展翅飞去。偶尔,从楼房窗户里传出清脆的钢琴声,恰似在告诉你:这儿就是四川省文联职工宿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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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天的小院  (风子)

别小看这个不起眼的小院落,自20世纪60年代至今,曾有不少作家、艺术家在这儿居住。他们是:老作家沙汀、诗人戈壁舟、安旗夫妇,诗人孙静轩、雁翼、傅仇、唐大同,作家曾克、柯岗夫妇,克非、榴红、周克芹、李友欣、李累、陈之光、沈绍初,美术家李少言、丰中铁,李焕民,音乐家常苏民、安春振、敖学祺、邱仲彭,民间文艺家肖崇素,书法家刘云泉,还有作家、名记者车辐,学者、作家、流沙河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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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三至左六分别为:作家艾芜、沙汀、高缨、李致。在文联大院与青年作家合影(图片来源于四川省文联档案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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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流沙河(左)与车辐(右)在车老家合影。(图片来源于四川省文联档案室)

  在那些年月里,小院里的每家每户彼此照顾,和睦相处,一派祥和的景象。每天一早,丰中铁照例下得楼来,在院坝的小桌上铺开纸笔,写起他那遒劲的隶书。你如果索要,他慨然允诺,不取分文。夏日黄昏,则小院里一片欢腾,家家户户的大人、小孩都拿着椅子、板凳,到院坝里来消暑纳凉。一时间,扇子摇得呼呼响,家长里短的龙门阵摆个没完。男孩子们追逐打闹,比试拳脚,女孩子们跳橡皮筋、玩木头人游戏。大家都是其乐也融融,在一片欢声笑语、喧哗叫嚷中,送走西下夕阳,迎来华灯初上。

图片从右至左为:美术家李少言,音乐家常书民,文艺理论家杜天文,音乐家安春振,文艺理论家彭长登。(图片来源于四川省文联档案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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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法家刘云泉  (风子摄)

当时,正值所谓因自然灾害导致国家经济困难的年头。市面上物资紧缺,许多生活用品都凭票供应。正如诗评家安旗所戏言:现如今,是从嘴巴到屁股都紧张!平时出门,揣一大把票证在身上。过年了,更是家家户户拿着各种盛放器具,争先恐后地赶到东风商场(今春熙坊),凭证采购多种年货。但是,汤元粉得自己解决呀!而全院唯有沙汀家有一扇石磨。于是,全院各家各户便派人依次排班日以继夜地推磨。好在都是本院住户,相互熟悉,不会卡位加塞。所以,也都会赶在除夕夜把汤元粉磨出来。

  那时,小院里除有两座红砖四层楼房外,还有横竖两排平房。省音乐家协会就在前面横的平房办公。横的平房拥有一层楼和一个小天井。时值20世纪80年代,技术精湛、英勇善战的中国女排在国际比赛中屡创佳绩,国内也掀起一股女排热。可那时电视尚不普及,全院唯有音协二楼有一个不太大的黑白电视机。于是,每当中央电视台转播女排比赛的夜晚,各家的大人小孩子便自带椅子板凳,先先后后拥上二楼,占据一个好坐位以便观赏。转播中,每当看见铁榔头郎平勇猛扣球,或者川籍怪球手张蓉芳力挽狂澜,大家就欢呼拍掌,连声叫好,直到转播结束。在回家路上还赞叹不绝,那种激动情景,至今难以忘怀。

  有一天,老编辑李仑不知从什么地方弄来一只会说话的鹩哥。这可在全院里引起极大的骚动,他家位于进院通道的拐角处,人们进出必从此经过。此刻,鹩哥总是亲切地说着:你好!再见!声音清晰悦耳,与人声无异,令人免不了停下步来,与它继续问答几句。这一来,通道往往为之堵塞,难免有人抱怨。几天后,鹩哥不见了,通道通了,但也沉寂了。人们反倒又想念起鹩来,很想再看见它的出色表演。问李仑:你把鹩哥弄哪去了?他总是笑而不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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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一为:诗人孙静轩

  小院里,人缘最好的是诗人孙静轩。这个山东汉子,性格豪爽,讲义气,喜助人,与前妻分手后,孤身独处。他除了熬夜写诗,便是与朋友喝酒、下棋、打麻将。有时玩得深夜回来。因我家正对进院的通道,他懒得绕道后面,进我家,直接从阳台跳进来,拿两个馒头,便赶回家去写作。他串掇我们几个年轻人,组成了一支球队,篮排球都打。我们与附近的三幼、川报、二医院都交过手,互有胜负,便自以为还不错,居然请来了省体委女篮过招。原以为对方是女子,颇不在意,觉得胜卷在握,谁知,结果是输得一败涂地,颜面扫尽。此外,还有森林诗人傅仇,个儿高高,深度近视,戴一副厚如啤酒瓶底的眼镜。1973年春,我和他一道去炉霍地震灾区采访。因去得匆忙,未带行李。到达目的地后,指挥部领导批评我们:是来救灾还是来参观?当然,来都来了,我们就各自领了六床空投棉絮。晚上睡得很舒服,但傅仇忘了他来到的是天寒地冻的甘孜西藏。第二天早晨,才发现昨晚泡在水杯里的俩牙,已冻如冰块取不出来了,只好拿到开水房去烘烤。类似这样的逸闻趣事还有不少,是足可以写成一本书的。

  时光飞逝,几十年过去了。小院里的作家、艺术家有的去世,有的搬迁,有的调离,有的出国定居。比如作家刘俊民,举家移民美国,她本人现任洛彬矶华人作协主席。至今仍然住在小院的作家、艺术家,也都年逾古稀,老态龙钟。但可喜的是,这些作家、艺术家的子女大都学而所成,奋发有为。作家周可风的儿子周春芽,如今是著名画家,当选市文化名人。歌唱家敖学祺的儿子敖昌群如今是作曲家,四川音乐学院的前院长。他们的快乐童年却都是在这个小院里度过的。

    十几年前,诗人胡笳,把院落空置的活动室整理出来,收集了这个院子里住户公开出版的部分作品,大多以文学作品为主,同时涵盖了文联所属的所有艺术门类,以及表演类的光碟等千余册,整整两个墙面的书架,大家把这里命名为“巴蜀文脉苑”。院子里和院外知道这个地方的文化人,常来相聚,成为成都文人聚会的一个场所。如今,在成都,像这样流传有序,有历史、有故事、有作品、有温情、有规模又不断文脉的院落,应该找不到第二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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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藏于院中的“巴蜀文脉苑”和它的志愿者诗人胡笳  (风子摄)

  可是,最近听说有关方面规划打造所谓国际化顶级商圈的需要,准备动迁住户,让小院彻底消失。我不禁为之愕然!既是文化商旅地区,总不能没有文化吧?古庙、古宅、古建筑固然是文化标志,但一个有特色有内涵、许多作家、艺术家生活过的院落,难道就不是文化标志?要知道,精神财富是比物质利益更加珍贵和不可复制的。这个小院落不仅不宜强拆,还应给予适当维护。保留一处寄托幽思的精神家园,留下一份珍贵的历史文化记忆,有什么不好呢?

编辑  邓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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