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01 赵元开着车，带着狗，从河北来了嘉兴。 然后一直开到谢雅静所在的小县城。他如约而至，她满心欢喜。 那种感觉是什么呢，是等得再辛苦，但知道路的尽头有你，知道我的余生有你。那么所有的等待都有了意义。 谢雅静租好房子，买好生活用品等着他。她看到赵元发的朋友圈：我正在为我爱的女孩不顾一切，哪怕没有结果。 突然有点想哭呢。 他为她放弃一座城，她这辈子也不会辜负他为爱情所做的牺牲吧。 彼时，他和她相爱已经四年。 02 谢雅静是在游戏里认识赵元的。 她在沈阳，他在天津。慢慢接触后，发现性格爱好都很像，喜欢动漫，喜欢旅游，喜欢打游戏。时间久了，就爱上了。 那时很穷，天津到沈阳，来回要300块。而热恋时恨不得随时粘着，怎么办呢。只好拼命省钱，也拼命赚钱。 赵元去游戏里给别人当代练，谢雅静接了学校代取快递的业务。攒下来的钱在见面的日子一起吃吃喝喝。 相爱的日子，像金子一样发着光。 一起吃面时，赵元碗里的肉全都夹给谢雅静，还一脸嫌弃地说，我不爱吃肉。其实哪里是不爱吃肉呢，他只不过是在贫穷的日子里，用这样笨拙又简单的方式爱着她。 谢雅静当然不会让他得逞，她会把肉一片片夹回去，说，我减肥呢，不许害我。 钱攒得再多一点的时候，也会奢侈地来一场旅行。去哪里，吃什么，玩什么，赵元都听谢雅静的。他说得最多的一句话是，听你的。 赵元比谢雅静早一年毕业。毕业后，在外面租了个房子。谢雅静喜欢狗，他就一下子养了俩。 谢雅静很会做饭，中餐西餐都会。去看赵元时，她信誓旦旦地要给他和狗做美食。 可赵元不同意，他说，炒菜伤皮肤，这事交给我。这辈子都是。 于是画面就变成了赵元洗衣做饭，捡狗屎拖狗尿洗狗，而谢雅静和狗一起在旁边给他加油。 那是最好的四年，也是最好的青春。 这四年，赵元他妈已经将谢雅静当成儿媳妇，而谢雅静家里还并不知道赵元这个人。 03 当然是有苦衷的。 谢雅静是家里的独生女，当初阴差阳错考到沈阳读书，父亲一直跟她强调，大学不能谈外地的男朋友，毕业就回家。 爱情的事哪能用地域来限制呢，谢雅静就那么瞒着家里，不听使唤地爱了。 谢雅静他爸有严重的冠心病，上了两个支架。自从父亲生病后，一向脾气急的母亲都柔软下来，一切以父亲为中心。所以谢雅静不敢刺激父亲。 恋爱的事，一直瞒着。 她因为这个，对赵元感到抱歉。赵元说，没事，等咱工作稳定了再去搞定老头子。 她是感动的吧。而最感动的是，他为她来到她的小城。 其实那时谢雅静已经拿到天津的offer，但家里一直等着她毕业回去。 一想到父亲如果哪天倒下，母亲一个人手足无措，谢雅静就觉得自己没有任性的资本。纠结了很久，到底还是回去了。 知道谢雅静的决定后，赵元说，行，那我去你那。 谢雅静没想到他说得这么干脆利落，没有丝毫犹豫。那时赵元在天津的工作已经稳定，谢雅静家的那个小县城，哪比得上天津的繁华和前程似锦。 可是赵元说，前途再好如果没有你，就失去意义。 他为她隔山隔水而来，她除了感动，其实还有压力。 赵元应聘到美团跑业务，每个月到手三四千，和天津没法比。谢雅静担心会吓跑他。于是除了上班，还各种找兼职，想要贴补赵元。 赵元知道后，敲着她的小脑袋说，瞎想什么呢。谢雅静，你给我记住，你在哪我就在哪。 可是后来呢？这个世界上为什么有那么多的可是。 04 谢雅静不记得赵元从哪天开始有意无意催着她，要她带他见父母。 或许是一个人在异乡的孤独，让他没有安全感。又或者是，赵元的家里开始催婚。总之赵元时常问她，我们以后到底能不能结婚啊？ 谢雅静回他，当然能啊。必须能啊。 她嘴上说得这么肯定，其实心里是没有底气的吧。赵元的眼神黯淡下去。 谢雅静理解他的委屈，她已经让他等了四年。他为她放弃一切，他就住在她家旁边，她父母却还不知道他这个人。 她每天准时回家，只能趁中午休息时去看看赵元。 谢雅静很惭愧，她先去找她妈摊牌。母亲倒是没说什么，她说，你喜欢的，我肯定支持。但是你爸那可能有点难。我建议还是等你俩工作稳定一些后再说吧。 母亲比她更了解父亲。父亲有点古板封建。赵元只是专科，工作也不太稳定。赵元家在外地，他不会让女儿远嫁。 谢雅静在等契机。漫长的等待，终究让两人有了隔阂。 赵元说过一段让谢雅静特别心疼的话，他说，你爸妈怎样才能同意我们在一起呢？房子，我可以把我老家的房卖了在这里买。车子，我现在有。我都放弃我的一切陪你留在这里，可不可以给我个肯定的答案？ 那天赵元喝醉了，在这之前，他从来只会说，妞，别着急，你爸妈会同意的。 实际上，赵元也急了吧。 他不是轻易会哭的人，但那天说着说着就哭了。谢雅静能感觉到他的憋屈和迷茫。 谢雅静也迷茫，她觉得是自己折断了赵元的翅膀，原本他有更好的人生。这样的压力，让她每天晚上失眠，大把大把的掉发。 她瞒着他熬夜接游戏公司的外包单子，采访，写文字，做视频。赚来的钱，偷偷塞在赵元的钱包。赵元发现后，直接骂了她。 骂着骂着，两人都哭了。明明还爱着，却爱得这样无力。 05 谢雅静找到一个摊牌的好时机。 那段时间，大伯家的堂哥顺利通过省考，父亲心情很好。 父亲是整个家族的主心骨，他操心着所有的孩子，哪个孩子有出息了，都能让他高兴。 可是谢雅静说完，如母亲所料，父亲很生气。 他黑着脸说，简直是胡闹！我不会同意的。他没正经工作，他家在外地。要是你俩感情不好分了，你在我们这还怎么找对象？ 没人敢说话。不止是父亲身体不好，大家不敢刺激他，还因为这些年，父亲在这个家乃至整个家族都是权威。 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这样的家庭和这样的父亲，谢雅静知道父亲爱她，但她在这份爱里，永远不敢忤逆他。 这次是她拿出毕生的勇气，在父亲面前，为爱情争取一次机会。 可是失败了。父亲说，如果你真要和他在一起，就不要再进这个家门。 谢雅静从家里跑了出来，给大学闺蜜打电话。 闺蜜说，你都忍了这么久了，为什么不能再等等呢。你也知道这样说出来没什么好结果。 谢雅静哭着说，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呢，他都放弃一切了，我却连说都不敢说。你不觉得我就是个混蛋吗？ 相爱容易，在一起却这样难。 06 谢雅静每天下了班都不想回家。 她也不敢和赵元聊天，她怕自己和他一说话就会哭出来。 有天晚上，谢雅静想静一静，一个人坐在小区旁边的河边。可是后来下雨了，雨很大。赵元打来电话，谢雅静说，我没事，等会就回去，我就在河边坐坐。 刚说完，手机没电了。 雨越下越大，水位慢慢高上来。谢雅静脑海里一闪而过的跳河，让她猛地惊醒。她不想承认自己有点抑郁了，赶紧站起来回了家。 到家一开手机，全是赵元的未接电话和微信上的未接视频，以及一遍又一遍地问，你在哪里。 他不知道她具体在哪里，只知道在河边，于是就沿着河边找。还录了视频，问她的方位。他怕她出了什么事，急得快疯了，差点报警。 其实那天，赵元的车，底盘坏了，原本是要拿去修的。在下大雨的夜晚开出来，危险可想而知。可他担心她，就顾不得那么多了。 爱明明还在不是吗？可是窒息得快要无法呼吸。 从摊牌后，父亲没给过她好脸色。而赵元开始说，我想出去闯闯。 有天晚上，谢雅静在天台发呆时，觉得自己很想跳下去，跳下去就解脱了。她觉察到自己的不对劲，给朋友打电话。 朋友吓得叫来了赵元，可是她在那样的时候，最不想见到的就是赵元。 那天，他们大吵一架，不欢而散。 也是这场吵架，让赵元心灰意冷。第二天，他说，我打算去上海。 一周后，赵元交接好工作，真的去了上海。 谢雅静想去送他，可是他说，还是算了，我怕看到你哭。你一哭，我就没法好好开车了。 她听他话，没有去送他。这一走，好像爱情也走了吧。 07 赵元到上海后的那一个月，他们基本没怎么联系。 谢雅静知道他忙，累，一个人在大城市不容易。她不敢打扰他。 直到有天，谢雅静吃完饭准备去健身房时，突然收到一条陌生的微信：我是他女朋友，以后请你不要联系他了。 这是什么意思呢？ 谢雅静的手机放在桌上看视频，弹出这条短信时，她懵了下，然后迅速收起手机，和旁边的母亲说，我去健身房了。 谢雅静出门，差点绊倒。她两手颤抖地给那个发微信的手机拨了个电话，电话那头是个女声，她说，你是谢雅静吧，我是赵元的女朋友，你不要再联系他了。他现在就在我身边。 谢雅静几乎是吼着说，你让他接电话。 电话却被挂断，微信上收到赵元的留言，不要想太多，先回家。 谢雅静盯着那行字，知道基本石锤了。她心里像是被凿了个孔，真的好痛啊。 08 谢雅静不敢找赵元确定真相。 她打给他的朋友。他的朋友说，你俩这样纠缠下去，对谁都不好。要不干脆算了。 是赵元主动来坦白的，真相有点残忍。 那个女孩是赵元的师姐。师姐在上海，和男朋友分手，分手后一个人去流产。 失意时，找赵元聊天，刚好赵元也因为得不到谢雅静家里认可而心情不好，这么一聊，两人就聊出了感情。 当然，赵元不承认这是感情。他说，我不爱她，我爱的人是你。但对我来说，她就像是一道救赎的光。这个光不论是谁，我都会跟着去。 赵元就这么跟着光走了。谢雅静沉默了很久后，问他，你爱我，怎么舍得这样的伤害我？ 是赵元朋友不小心说漏了嘴，其实赵元在小县城时，师姐就来找过他，师姐还去过赵元的出租屋。 这是击垮谢雅静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理解他的绝望。她那么绝望，至少还有个熟悉的城市可以缓解忧愁，而他只能从其他地方寻找出口。 可她没法原谅，他用劈腿的方式。 赵元说了一万句的对不起，还有一万句的，我真的不爱她。 可是有用吗？ 09 谢雅静的生活，像是突然缺了个口子。 她不敢一个人呆着，于是学着打牌喝酒，拉着朋友去KTV。麻痹自己，心就不会痛。 可是夜深人静的夜晚，那些往事总是出其不意地浮出水面，眼泪不听使唤地往下掉。 赵元是情侣控，衣服，手机壳，鞋子都要买情侣款，就连微信图像也不放过。 所以她要怎么忘了他，她的手机，外套和鞋子，都会让她想起他。 赵元不喜欢吃鱼，一吃鱼就恶心。但谢雅静喜欢呀，他就每次都点鱼。后来，赵元会各种鱼的烧法，而且几天不吃鱼，还会嘴馋。 谢雅静不能吃辣，但赵元无辣不欢，恨不得炒个鸡蛋都放辣椒。后来呢，他们去重庆，点最辣的锅底，谢雅静也能吃得面不改色。 爱这样一点点地在彼此身上留下痕迹。 赵元站在小县城的大街上，问谢雅静，我可以回头吗？然后又自己加一句，算了，当我没问。你要好好的。 谢雅静到底没有出来见他。 那是她拿整颗心去爱的人啊，要如何面对面地听他说，我背叛过你，可是我爱你。 她信他爱他，可她原谅不了他。 10 谢雅静有想过和赵元死磕到底，相互折磨的。 折磨到他这辈子结不了婚。 可是赵元一直想早点有个家，有个女儿，女儿的名字他读高中时就取好了。他是单亲家庭，他做梦都想一大家子的人和和美美。 谢雅静恨他，却不忍心折磨他。那是她一直放在心尖上想要去疼的人啊，怎么舍得让他不幸福呢？ 赵元隔三差五地问她，能不能复合。然后又黯然神伤地自问自答，不用说了，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他并没有和师姐在一起，他像个去外面玩了一会的小孩，想回家。可是真的可以回来吗？ 谢雅静一头扎进工作里，只想拼命挣钱存钱，等老了找个高级点的养老院养老。她连闺蜜的儿子女儿都预定好了，以后给她送头七，吹唢呐，摔盆。 因为她觉得这辈子再也遇不到这样的一个男生了，把全世界都给了他，而后来，他又亲手毁了他们的爱情。 谢雅静一直没有告诉赵元，其实她爸已经开始松口了。他只要再等一等，就能等来他们的春暖花开。 可是一步错，路就堵死了。 爱情也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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