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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耳朵先生 上不知天文，下不知地理，中间略懂点人生歪理。我是王耳朵，一个路见不平，就忍不住一声吼的中年boy。 467篇原创内容 公众号 作者：晏凌羊 来源：晏凌羊（ID：qiushan08） 外公是先走的，最后一次见他，他就坐在火盆旁边烤火。 那时候，他已经不大能站起来了。 而我已经上初中，利用假期间隙去看他。 临别之际，我跟外公说：“外公，我走了，你要保重身体啊。” “保重身体”，一句轻飘飘的祝福。 外公听了我说的话，没有直接回应我，只是对着和我一起去看望他的二姨说：“娃儿啊，都这么高了！” 我从小就在外公、外婆家长大，8个月大到6岁的时光都是在外公外婆身边度过的。可能在外公的记忆里，我一直还是孩童的样子。 当时我没有接话，只是急急地从他的房间往外走。我担心时间耽搁太久的话，太阳下山前回不了家。 我那时根本不知道，那是外公和我说的最后一句话。 外公年轻时是村里唯一一个识字的人、吃公粮的人，是受人尊敬和艳羡的对象。 他人生中最大的败绩，就是生了舅舅这个唯一的儿子。 他气结于心，借酒消愁，喝酒喝到后来，有点酒精中毒的症状，浑身浮肿。 我见过舅舅打他的情形：抄起一个大南瓜，直接砸了过去，外公头一偏，南瓜就砸到墙上，迸裂开来，屋子里到处飞溅着南瓜碎。 外公满眼的惊恐、失望和伤心，他无助地杵着拐杖，绝望地喊： 外婆惊恐地看着他，让他少说两句。 舅妈则赶紧把门锁上，不想让气头上的舅舅再去殴打外公。但我看到她在笑，她那时候可能意识不到： 我那时候还小，只是惊恐地看着舅舅发疯。也正是因为我看过这一幕幕的缘故，我一直没有能原谅舅舅，直到舅舅死。 我在县城读初二那年，我爸来县城看我，告知了我外公已去世的消息。 可我没哭，这一切都在意料之中。 我只是很遗憾，最后一次跟他见面，我没有好好的，好好的跟他道个别。 公家给了外婆一点抚恤金，每个月再领点生活补贴，但这个抚恤金和补贴只有外婆能领。 家里没了外公这个“敌人”，舅舅就开始把舅妈当出气筒。 舅妈走了，舅舅的日子更不好过，他就把外婆当成出气筒，一言不合就打外婆。 小姨自舅舅刑满释放回家以后，就没法跟舅舅住同一个屋檐下。 那时候，她根本不知道，迎接自己的会是一场死途。 小姨去世的时候，我妈她们瞒了外婆几天。后来瞒不下去了，才告知了她，她哭得站不起来。 小姨出嫁前就不再喊外公外婆，出嫁后从来没回过娘家，她对外公外婆的重男轻女是非常有意见的。 我最后一次去看外婆，应该是上大学的时候了。 我把自己在长城拍的照片送给外婆，说等我将来拿工资了就带她去北京天安门看看。 最后一次跟外婆见面，她恋恋不舍地把我们送出好远，然后扶着拐杖站在山顶看着我们下山。 她那影子孤单单，凄惨惨，让人不忍再看，不敢回头。 我想象着外婆就是这样出嫁了她的五个女儿。 外婆死的时候，我放暑假回家了，但那几天大病了一场，母亲没有让我去奔丧。 我知道，作为母亲，很多时候，会心疼自己的儿女胜过心疼自己的母亲。 那个夏天大雨倾盆，那么遥远而泥泞的山路，母亲披着一件雨衣、挂着脸上的泪珠就去赴丧了。 母亲哭着说：“我的妈妈啊，你这一辈子愣是没过上几天好日子啊。” 我当然没有亲眼看到外婆睡的黑匣子，直到母亲回来以后念叨着要给外婆做一件寿衣烧给她的时候，我依然觉得像在做梦一样，整个过程中我居然一颗眼泪都没有流下来。 潜意识里，我觉得，死亡对外婆来说是一种解脱。 外婆去世前一年，曾经大病过一场，吃喝拉撒都只能躺在床上。 在家里，外婆日夜劳作，每天给舅舅做饭、洗衣服、打扫卫生、带儿子，时不时还要遭受舅舅的唾骂和殴打。 外婆去世后，舅舅失去了所有无怨无悔爱他的人，变得更加暴戾了。 这中间，两家人免不了有些矛盾，他那儿子过着寄人篱下的生活。 外婆去世后，整个家族都对舅舅失望透顶，大家都跟舅舅断绝了往来。 每次看到那张照片，我都会想：外公、外婆的青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消逝的呢？ 我本不愿意过多地提及外公外婆的晚年和死亡，因为那是一个关于“重男轻女”的故事，一个关于不肖儿子的故事。 死者为大，我甚至都不愿意说一切都是“自作自受”，一代人有一代人的局限，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命运。 我只是开始察觉到，自己对时间和命运的恐惧。 外婆的命运是所有女人的命运吗？ 我的母亲呢，把更多的精力给了自己的儿女却很少有精力去孝敬生养自己的母亲。 孩子是父母的债。 今天，我依然能回忆起二十多年前外婆的音容笑貌。闭上眼睛，我可以从万人之中分辨岀她的声音。 故乡还在，只是没了许多亲人。 有天晚上躺床上，想到有一天父母也会走，我突然就睡不着了。 我迟早会失去这两个亲人，就像我妈当年失去外公、外婆一样。 于是，再看爸妈，心态也截然不同了。 前几天和我妈一起去排队打疫苗，我妈说那里空调太冷，我第一次抱了她。 以前我有点怕她，怕她控制欲太强、怕她歇斯底里症发作，心理上跟她有距离，身体上自然也只想拉开距离。 但现在，不知道怎么的，我觉得我应该抱抱她。 我爸现在还在老家，说要回农村处理点事。 前天，我们坐车去车站之前，他帮我们提着一部分行李送行。 我坐进车里，摇下车窗看他，突然发现他已经很老很老了，比我想象中还要老。 我不好意思表现得太过矫情，只是突然想到“见一面少一面，每一次互动都可能是最后一次”时，突然湿了眼眶。 人到中年，才能感受到人生寒凉，就是因为你会全方位地感受到，什么是“时日无多”。 我的话，是百分之百愿意的。 只是，世界上没有这样的“交换”。 哪怕你有几个亿的财富，也没法这样去交换。 人到中年，像是翻转了一个沙漏，你看着沙粒一点点往下流，须臾不停。 却只能蘸着命运给你的那点甜，含着热泪、小心翼翼地吞下仅剩的时光，像吃一块舍不得一次性吃完的月饼那样。 想着当年那么健壮的一个老人，也会离去，而我再也不能像小时候那样，哭着闹着跟外婆耍赖了。 没有人想不信守诺言，只是再倔强，也拧不过时间。 作者简介：晏凌羊，80后，2001年云南省高考某市文科状元，在广州生活的单亲妈妈，从体制内离职创业的小白。著有情感畅销书《愿你放得下过往，配得起将来》《愿你有征途，也有退路》， 本文转载自微信公众号：qiushan08，如需转载、授权请与作者本人联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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