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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悟则感|门外汉谈门内事:怎么当好一名教师?

 诗人舒放 2021-08-13

No.1
最近有点没休息好。母亲节后的两三天气鼓鼓的压根没睡。五十岁了,倒也真的是“老夫偏发少年狂”。很久没有为一件事情这样气不过,好在最终一切都“尘埃落定”,该咋地的还咋地去。有关这件事情还引发了一次很激烈的争吵,我最后说,看嘛,说了不争了,不然会影响我们的私人感情,这不来了这么一句?然后我们就偃旗息鼓,没再说话。我始终没说出的一句话就是:人生在世,总得要有个懂我的人,在必要的时候还得迁就那么一两下,三四下。这样的人要相知终生。好吧,这句话算正式道歉。

然后看完了故园风雨后的《巷里林泉》。依照我以往的看书速度,这本书最多也就是两个夜晚,但这次看了整整半个月。而半个月里读书时间用在其中的一篇长文《吃白米酥的唐兵》。我看了又看,读了又读,欲罢不能——和某个春天一样,某个春天里想用桃色渲染春天的桃花一样。
No.2
大致简单讲述一下这篇文字里跟本文有关的情节。
当时作者他们是五年级的孩子。班上几个比较活跃的同学一起到当年成都北门大桥下的锦江里耍,手拉手在河道里刚走了几步,就被河水冲散了,然后联防队的大人将他们拎小鸡一样一个一个拎到岸上。
自然是要做记录的。等大家都快忘记这件事情的时候,联防记录被反馈到了学校,班主任老师气急败坏的样子不难想象。

大骂了一通之后,就让这些去耍的同学自己站起来。调皮捣蛋的站起来,老师不意外;等到学习尖子、纪律标兵、班干部站起来的时候,老师几近晕厥。不过她逮住了其中的一个典型,平日就喜欢不按套路出牌的唐兵。

唐兵和我家哥哥有点像,或者说很像。文章中说到唐兵“突出奇兵”的例子。自然课有一道题:月亮在白莲花般的云朵里穿行。这一句里,运动物的哪个,参照物是哪个?正确答案是云朵是运动物,月亮是参照物。但是几个答错了的孩子不服气,抠字眼说前提是“这一句话里”,就找老师理论,结果自然课老师认输,连带着看对面语文课老师得意的眼神。

作者心想,这道题,全班同学都应该答对了,因为二选一变成二选二,怎么答都是对的。结果还是有一个人答错了:唐兵给的答案是:白莲花。

讲真,我看到这儿的时候,掩卷大笑了几分钟。我家哥哥小时候也经常性的这样。他的故事都是他的同学告诉我的,作为哥哥,他自然不会给我讲。

班主任老师是突然间发飙,非要让唐兵将刚才说的话当着全班同学再说一遍。唐兵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说刚才什么也没说啊。几个胆大的同学也帮唐兵说话,说他真的什么也没说。但是班主任老师不肯罢休。一句一顿地说了很多话:
不知廉耻;
不求上进;
不学无术;
怪不得你们妈不得要你。
说完最后这一句,班主任老师笑了,取得全面胜利后的那种蔑笑,然后长吁一口气,双手抱怀,看着唐兵。

“批狗日瓜婆娘你说的啥子?!”全班同学都听到了,都转头去看发出这声狂吼的人,是“大霸”,和唐兵同一个院里的孩子。同时,另一位和唐兵一个院儿的女同学也倏地站了起来,直勾勾地盯着班主任老师看。

但班主任没看她,甚至没注意到她站起来。她仿佛被这句话给弄断片了,茫然四顾,然后又盯着大霸,一时间像是不认识这个学生。最后,她看了大霸好一会儿,然后一声不吭地走了。

No.3
“批”是英文第二个字母的成都话发音,大家自行脑补,后面的就不用解释了。那天原本是班主任老师训话之后,学校的教导主任还要来给他们开会。后来教导主任来了,只说了四个字:“下课,放学。”

然后作者当天值日,不能先走,要在学校各个角落巡视一遍看有无尚未离校的同学。但那天空旷的校园让她感到害怕。那个和唐兵同一个院儿,在班主任老师说了那句话后猛然站起来的女同学就陪着她一起。
对了,作者和唐兵是同桌。

后来她们就在操场旁边一个有树木掩盖的角落看见唐兵在哭。班上的另一个女同学居然在拍唐兵的背!一边说着:“对了对了,莫哭了哈,兵兵儿莫哭了。”那个唐兵同院儿的女生觉得作者如此吃惊简直不可思议:“她们姊妹是一对双(发音:孙儿)的嘛。”作者这才恍然,为什么班上那个女同学原名唐薇,然后有一年暑假说搬家到川棉厂,开学后就改名曾红薇。
“曾嬢嬢前年个和唐叔叔离了婚嘛,兵兵儿跟到他们爸,唐薇跟到他们妈。我还有大霸和唐薇唐兵,是从奶娃儿耍起的帽根儿朋友,晓得不嘛。

作者说,她从未见过男孩子哭,更别说男孩子里的这个唐兵。后来她们躲在一边,然后就听不到哭声了。再看,那个只大弟弟几小时或十几分钟的双胞胎姐姐从书包里拿出一个用报纸包裹的团儿,一层层剥开,是一个白米酥。唐兵抓过来一口就吞下去大半,姐姐没得吃,她攥着纸团了看弟弟吃。姐弟两个都没说话,唐兵腮帮子一鼓一鼓的,他嚼得很急。
突然“嘭”的一声,唐兵一口喷在墙上。呛得大声咳嗽,白米酥变成白粉白烟从他的鼻孔和嘴里朝外喷,姐姐又急急忙忙给他拍背,唐兵咳嗽着,渐渐咳嗽声又变成哭声。

No.4

母亲生前曾当过几年民办教师,算来我也是教师子弟,这在我年幼之际是非常自豪又有些底气不足的资本。后来有一年,大概是1983年,那是母亲还在,我们正在吃晚饭的时候,有客人登门,进门就给先父鞠躬,恭敬地叫了一声:“老师。”然后又对着母亲叫道:“师母。”我很是吃惊。先父点点头,站起来叫了一声:“小文。”我之所以记得这般清楚,在于客人的姓,和文天祥一个姓。后来我才知道先父当了很多年的教师,在一子弟学校。

可惜那时候我已经是中学生了,对教师子弟的身份认同不像小学时候那般强烈,不然一定会怪爸爸没早些时候告诉我。父亲后来担任过一些职务,每日来拜访者说不上络绎不绝也可以说从不间断。但在我看来,只有这一次,他的学生来看他,以及退休之后,一位老哥们从河北青州专程来拜访;和大姐的少时玩伴去湖南看望大姐,然后专程去父亲家里拜访他老人家才算得上是值得骄傲的事情。

以上两段话是说明我是教师子弟,仅此而已吧。
1987年,我所在的城市一年之内发生了三起学生伤害教师的事件,但并没有引发轰动效益,仅仅是新闻里报道了。每个事件都对行凶的学生进行了采访。那时候的记者就像前两年追着人问“你幸不幸福”一样,最后都要问学生:“你后悔吗?”其中有两个低着头说后悔,但有一个,也就是被判最重的一位(好像是二十年有期徒刑)眼角闪着泪花,但很倔强地说:“不后悔。”记者给自己找了个台阶:虽然说不后悔,但我们看到了他流下悔恨的泪水。

三起事件中的教师,都被捅伤。当年环境,加上我们地处西北的原因?那时候带一把刀子上学跟背书包上学一样平常。其他两起事件不太记得清了,这一起事件的起因是,行凶的孩子和班上一位女同学早恋。课间的时候,同学们起哄,他们就抱了一下,然后刚好被老师看见。

我记得当年有一个社会调查报告,关于中学时代早恋最终能修成正果的比例是7%。在这篇报告里,还说到一件事情,大致上也是上面这般情形。当时正要上下堂课的老师走进教室看到这一幕,就对他们说:“我见证了你们的爱情,将来你们结婚的时候,如果喜糖不是第一个给我,我肯定不答应,真的。现在请松开你们的双手,我们上课。”后续报道说,这一对儿没能修成正果,但是他们双方在各自结婚的时候,居然真的都是将第一份请柬给了这位老师。

但这起事件里的老师,没这样做。他对着这一对儿,更明确说是对着女同学,骂了一句:“X货。”结果就是被她的男友捅成了重伤。

No.5
没有不调皮的学生,任何时代都一样。调皮的方式方法不同而已。在我们的时代,身为学生的我们有一个底线:老师怎么打骂我们都没事,那种出手很重的体罚,只要不扇耳光,我们一律不反抗,不回嘴。如果打了耳光,我们就会大声说:“我不服气!单挑!”这样的例子举不胜举,最后老师们也知道了,打人不打脸,所以这个底线没有老师再敢触碰。单挑,输赢他都没面子。类似的事情我在之前的文章有写过,这里就不再写了。

另一个底线是,怎么骂都没事,不牵扯到父母就行。当爹妈的,你们要知道啊,孩子在你们不知道的情况下,是如何维护你们尊严的。如果牵扯到自己的父母,就我所知的范围里,没有一件是以“善罢甘休”结束。同样,我在之前的文章略微提及过两三件,在这里就不再重复了。总之,在我们看来,用弹弓偷袭、或者把自行车气门芯拔了之类的,都是懦夫行为(我比较可耻地属于这个行列)。大多数都是直接和老师对着干,最精彩的地方是那些平日不正眼看我们的女同学都会齐声助阵。

No.6

回到《吃白米酥的唐兵》。看到唐兵被白米酥呛到,我再次掩卷。我确然是到了特别脆弱的年纪了吧,止不住五十岁的“老泪”横流。我在张欣《终极底牌》的读后感中也写过如何当好一位教师的个人看法。我从没当过教师,也没资格当教师,教师这个职业在我心目中一直有崇高地位,尽管现实中并非如此。

父母打孩子,是黔驴技穷,因为没办法和孩子沟通了,只能以大欺小。同样,用学生的痛处做杀手锏,对教师来说也是图穷匕见吧?我曾对一位有特殊关系(别多想,夫妻关系,够特殊吧)的教师说:众生平等,况且师生之间。你记住这点就好,不要拿捏孩子,不要用感情作为打击武器,不要用孩子的痛处来对孩子进行降维打击。我们在社会上,力求的就是平等,你在学校历经千辛万苦不过就是掌握到我们本就具备的平等观念,这是你们的幸还是不幸?

认真想一下这个问题。

怪不得你们妈不得要你。

同样的话,任盈盈说过。那时候令狐冲还以为她是一位年长徳勋的婆婆,两人一前一后用一根木棍儿牵在一起。令狐冲懂江湖规矩,开口之前必然要叫一声:婆婆。任盈盈对这个误会十分老火,又不肯说透,就说这里就我们两个人,你开口说话便是,自然是说给我听。令狐冲说我这个人喜欢自言自语,有时候开口胡说,婆婆不要怪罪。

任盈盈说:“油腔滑调,怪不得你小师妹不要你了。”这一句话伤到了令狐冲,正中靶心。令狐冲黯然:前辈说的是。

任盈盈这句话的代价是把自己赔给了令狐冲。

那位老师呢?

书中写到事情后来的发展。这位班主任老师住院了,拖了很久的手术。然后班上同学去看她,唐兵举手参加,大霸也举手。老师和唐兵有一番对话,就是那种“妈妈不会道歉,只会突然对你很好”的那种对话。大霸没有进屋,就在门外,但同学们离开后,他还站了很久,始终没和老师说话。

No.7

2018年年底,我带三位师兄之际,经常去一家小饭馆吃饭。三位师兄回到寺院之后,我还是经常去。很熟了,每次去老板娘都说:“二两豌豆面,不放肉末,要素的。另外烫一碗素菜嘎。”

老板娘一直叫我“老师”。我纠正了她很多次。她满脸不相信的样子说你都带研究生了,还不是老师?我着实吓得不轻,怎么解释都没用。不光这样,她还认定我是附近一所大学的教师。尽管这所大学的很多教师我还真的相熟,但和这所大学一点关系也没有。    

这学期,饭馆来了一个勤工俭学的女孩子,多乖的,我多喜欢的。女孩子是这所大学最著名专业的学生,前途无量。女娃儿勤工俭学的状态,很令我喜欢,衣着举止我都喜欢。可能是老板娘说了些什么,女孩子对我很尊敬,有发自内心的微笑(我有一些他心通的小功力,就说到这里啦,不往深里说)。前天的时候,女孩大着胆子问我:“老师,你不是我们学校的吧?”

“是啊,我早就给老板娘说了,我不是老师。”

“不,不,不是这个意思。我说你不是我们学校的老师,是因为你每次都用双手接过我给你的碗,都站起来。”

我哑然无语。良久才想起来二两豌豆面都凉了。




万物平等

二元对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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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作者:舒放,力求避免油腻的中年男子。流浪各地,但定型于高大陆青海。写诗多年,一直坚持着,哪怕诗歌从大众变成小众乃至现在的旁门,喜欢不减,且欢喜有加。
世界薄寡,请允许我用诗歌撩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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