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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没到初七,你就想滚回北上广了吧?

 幽都谢公子 2021-08-14

这个题目,我自己都觉得是标题党。

不过,仔细想一想这几天在老家的所见所闻,我又觉得一点都不夸张!

漂在北上广,确实,房价令人无望,交通令人崩溃,教育令人疯狂,但是,这些痛苦都是简单而纯粹的。

在北上广,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是契约关系,每个人都可以对自己的工作、生活、心情负责,只要自己愿意,可以做自己想做法律框架内的任何事情。

在老家,确实,亲戚朋友住在一起,到哪都不会堵车,生活舒适方便,但是,这里有360°无死角参与到你的生活的亲戚、邻居,熟人社会关系盘根错节,只讲人情,不讲契约。

在北上广,你的生活,就是你的;而在老家,你的生活,是大家的生活。

北上广的痛苦,小县城都有对应的版本,只有更难,没有最难。

(1)生儿子的痛

在准备把这个故事写出来之前,我专门征询了我闺蜜F的意见,我可不可以把她的故事写出来,她说可以,又给我补充了一些细节。

有人说两个人关系好,好到睡一个被窝,我这个闺蜜,跟我就真的睡过一个被窝。

上中学的时候,我们是乡镇中学,必须住读,但是学校的住宿条件很差,不能保证每个学生都能单独有一个床铺,而大部分学生的家庭都很贫困,很多都不能提供一整套褥子和被子,于是我们就各自搭伴,两个孩子一个铺,一个出被子,一个出褥子。

我和她就是这样的同寝搭档,我们在一个被窝睡了一年。

但是初中毕业后,我远离家乡求学,她也离开家乡工作,这么多年也没有再见。这次回家约见,她还记得我们同睡一铺时,我晚上在被窝里看书的事情。

分别时,我们都还是豆蔻年华的少女,再见时,都已经绿树成荫子满枝了。

我们坐在一起,除了聊20多年前虽苦尤甜、懵懂憧憬的往事,更多的是聊孩子,聊现在的生活。

我对F说,这么多年,你变化不大,我一眼就认出来了。

但是F低下头,用手往后捋了一把,对我说,我的头发都白了,现在这样是染了的,大月子、小月子,我坐了8、9个!

我当时一愣,我以为我听错了,或者,她所说的小月子,和我理解的不一回事,只是一种妇科的疾病而已。

但是F接下来的话,让我更加震惊了,她用极平淡的语气说,我生了两个女儿,流产过两个,又怀孕查性别打掉两个,还自然流产过一次。

我心里默默算了一下,在我认识的人里,有过这么多生产经历的,也就是我娘了!

我常常既同情又可怜我老娘那一辈的人,为了生儿子,吃尽了人间的苦头。

万万没想到的是,我的同龄人,现在正在经受同样的痛苦。

看我一脸震惊和难以置信,F淡淡地说,现在我的身体全垮了,也想通了,老二也查出来是女儿,我还是生了。

我不可思议地说,这都什么年代了,你还非要生儿子吗?

F说,不是我非要生儿子,是我周围的人,对我没有儿子这件事说三道四,连我婆婆都讽刺我没有儿子!

我真的心疼她,当年她是多么清纯可爱的小女孩,如今,她变成了一个幽怨的妇人。

我说,嘴是别人的,身体是自己的!你随他们怎么说!

F说,你在大城市,感受不到,小城市做不到不管别人怎么说的!

其实,我又怎么能感受不到呢?

回家不过三天,就已经听到了好几拨看似关心或者真的关心的话,你条件这么好,怎么不再生一个呢?

幸亏我远在北京,他们不知道,我的条件并不好!

若是他们知道我在北京的辛苦,或许又会是另外一套说辞,亏得她读了这么多年书,连个老二也不敢生!

晚上和F说起,我想写她,她又给我发了一条微信,说她后来还做了一次试管婴儿,打排卵针打到看见针头就害怕!

我的后背一阵阵发凉,幸亏我不在老家,我可以随自己的心意,想生就生,不想生,就不生,生儿生女,不用听别人说三道四!

(2)小县城教育之殇

回家第三天,我就去拜访了我的老师。

20多年未见,我以为老师的白头发应该根根皆白了,但是一见面,老先生的头发居然根根俱黑,精神矍铄。

我的老师真是个”狼人“,比”狠人“还多一点。

年近八旬的老先生,陪着我聊了两个多小时,连一声咳嗽喘气都没有,思路清晰,语言连贯。

我感谢老师当年对我的狠,老师说,教育是个良心活,家长把孩子交给我,我骂也要让孩子学好!

作为一个从教40余年的老教师,现在带着孙儿上学,又是学生拜访,老师讲得最多的是现在的教育。

说起现在的小县城义务教育,老先生非常忧虑,他跟我谈了很多目前农村和小县城教育的问题。

一方面,是乡村教育的凋敝。

基层大队小学的孩子,都往镇上的小学涌,而乡镇小学的孩子,则往县城里的涌。结果就是,有的基层大队的小学,只有五六个学生,而城里小学里一个班八九十个孩子,很常见。

这些孩子到镇上、到城里上学,大多数都需要家长陪读,有的是父母,更多的是爷爷奶奶。这些人条件好一些的,在城里买房陪读,更多的则是租一个能做饭睡觉的房子,条件很艰苦,花费还不菲,家庭压力很大。

老师是用可怜来形容陪读的家庭的。

不仅是孩子往高处走,老师也往好处走。有一年县城学校考试招老师,基层有的一个学校,就走了十五六个老师,都考走了。

又没有学生,又没有老师,很多基层学校根本办不下去,所以现在城里的小学膨胀,不够用,而乡村的小学,都变成空心学校,有的干脆就撤点了。

另一方面,是县城教育的积弊。

就如同一个黑洞,县城里的学校,把周边的孩子都吸引到了城里,城里的学校就像发了的面包,远远超出了它的实际体量。

一个班级八九十人,老师根本就没有足够的精力每一个孩子都关心到。

怎么办?

那就得看家长的表现!

如果家长更懂事,能多跟老师沟通,也许可以换得老师更多的关注;如果老师更社会,直接能给与老师实际的好处,那么就确定能换取老师对孩子的特别照顾。

老师说,现在很多老师自己在家给孩子开辅导班,虽然明文规定不允许,但是老师偷偷摸摸开,教育局也没法一一查,语文数学英语,一门几百块,你要不要报名,不报名,有些知识老师上课不讲,你的孩子老师也不怎么管,管也管不过来啊,还有总让你孩子坐不好的座位!

就算老师自己是资深的语文老师,为了孙子上学能受老师待见,照样给孩子报了语文课外班。

就当给孩子买一个心安,能在调整座位时,不总是让孩子坐边边角角,八九十个孩子的教室,总坐边边角角,怎么可能听到课?

对于我的来访,老师非常开心,他也很得意自己一生教育出不少读出去的学生,但是对于现在的老师,老先生一说就摇头。

我知道,北上广拼教育,也很变态。我所知道的天价学区房、海淀黄庄,简直就是奇葩噩梦,但是这毕竟是有钱有精力的人的游戏。在同一个教室,我还没有听周围人说过,给老师好处换得老师关注是普遍现象,大体上师道尊严的体面,还是要顾一顾的。

(3)熟人社会的难堪

离家这么多年,我一直没有和同学多接触。

一则是久不来往,不知道还能不能有话说;二则是确实也没时间,每次都来去匆匆,交通也不便。

有人说,怀旧是人老了的表现。

我很赞同这种说法,从去年开始,我就越来越想多见见以前的故人,说一说过去,聊一聊现在。

尤其是现在出门很方便,有手机,就有滴滴,电话一拨,就有车把我们送到一起了。

这次和老同学小聚,其中有个女同学L,神情有些郁郁不快,我不知道她是一贯不张扬,还是什么其他的原因,没好意思打听。

但是听其他同学说起,她这些年勤劳肯干,又能吃苦,起早贪黑做生意,做各种生意,这些年着实是赚了一些钱,置下了偌大的家产,光是房子就买了很多套。

我笑她,我这回可是见到了现实版的包租婆了!

她摇头,哪里是啊!

聚在一起闲聊时,她的话并不多,我也没有更了解情况。

没想到,散了的时候我们住的地方不远,于是打了一辆车。

在车上说起她那么多房子,这么多年真是厉害!

但是她一直摇头,哪里有说的那么好!除夕还在外面讨债,非但没有讨到钱,还被推到门外叫滚,真是气不过,还都是熟人,和老公的关系很好,说是两老庚,到了还钱就一拖再拖,先是拍胸脯保证年底,到了年底还骂叫“滚”!

我说,现在就是这样,借钱的时候是孙子,还钱的时候是老子!

她说,哪里是借钱,是我做装修的材料费和工钱,我都付给了别人,他不付给我!去年我打了两场官司,都是不还钱,今年还要打官司。

我没打过这些官司,但是一想到这其中的曲折,一定是一件麻烦事情。

她说,不打没办法啊,都是熟人,关系都很好,借的时候说得比什么都好,就是不还,几十万,都要不回来!

我用手盖着她的手,这里做生意难,我怎么会不理解?

尽是赊账、三角债、四角债,资产不雄厚点,做生意很容易就要关门。

前几年看着房地产热门,家家户户买房装修,我妹夫借钱开了一家瓷砖店,但是总是做赊账生意,总是没有资金周转,我都资助过好几回,但是最后我妹夫还是关店了。

因为他总是赊出去货,要不回来钱,一来二去,连进货的钱都没有。

我说不给赊账不行吗?我妹说,这里都是赊账,你家不赊账,别人家赊账,你就卖不出去,一样生意做不下去!

我记得有一次春节前,我妹夫发狠,说带着小锤子去要账,如果不还钱,就把欠债人家铺好的瓷砖,一块块敲碎!

最后,他也没要来钱,当然,也没敲碎人家铺好的瓷砖。

现在他关店好几年了,听说,还有没有讨回来的瓷砖钱。到现在,那赊出去的瓷砖钱,也就值个瓦片钱了。

在外面生活了这么多年,虽然这些故事每年都会听到各种不同版本的,但是每次听到都有一种庆幸感,幸亏自己远离这里,不会经受这些糟心事。

在外面漂泊的生活,如鱼饮水冷暖自知,但是在老家,鱼还是那只鱼,而水,却不是那碗水了,有人添柴,有人加冰,冷暖很容易就失控。

我常常会觉得,对于北上广漂泊的人,老家和北上广,都是诗和远方。

在北上广漂泊久了,就特别想家,想回老家;回老家接受一下冰火两重天淬炼,就又勇气倍增去闯荡北上广。

居不易的,是北上广,回不去的,是故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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