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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国消费倾向的主要特征

 学而2017 2021-08-15

导读:消费倾向走势是判断我国未来消费增长潜力的重要依据。我国宏观消费倾向偏低,微观消费倾向与国际差距并不大。投资率变动对我国宏观消费倾向造成较大干扰,微观消费倾向更能反映我国居民消费倾向的真实情况。国际上宏观和微观消费倾向均呈现U形发展规律,当前我国宏观消费倾向已开始上升,微观消费倾向还处于降中趋缓的阶段。疫情短期影响下全球主要经济体消费倾向均大幅下降,我国下降幅度相对较小,但中等收入群体消费倾向下降值得关注。综合判断,我国消费倾向水平和态势符合经济发展阶段。促消费的政策重点当务之急是巩固疫情防控,根本之策是保持必要增速、增强就业吸纳能力,持续之路是壮大中等收入群体、营造良好消费环境和支持自主生育。

消费倾向一般是指消费者将可支配收入用于消费的比例。在分析消费或储蓄意愿的实证文献中,通常会采用消费率或者居民平均消费倾向作为代理指标(Blanchard and Giavazzi,2006;Chamon and Prasad, 2010)。本研究的目的在于,通过国际比较深入分析我国消费潜力的变化趋势。因此,根据数据来源和研究侧重点的差异,后面将用宏观消费倾向指代基于核算数据计算的平均消费倾向,用微观消费倾向指代基于家庭调查数据计算得到的居民平均消费倾向。国际上较为常用的宏观消费倾向计算方法有两种:一种用人均居民最终消费支出与人均国民总收入的比值表示,数据主要来自世界银行WDI数据库或者OECD数据库(OECD,2021a)。这种方法优势是数据易得,口径统一,覆盖国家多,便于横向比较,缺点是人均国民收入大于居民可支配收入,且受投资率影响较大。另一种是基于资金流量表数据,用居民部门的最终消费支出和可支配收入比值表示(OECD,2021b)。优势是居民收入和支出信息较全,包含货币化和非市场化非货币化收支项目,不足之处在于核算数往往通过各部门运行数据汇总得到,缺少细化结构信息,而且更新频率低。微观消费倾向主要是基于各国统计机构或社会调查机构的家庭调查得到的微观数据,用家庭各项消费支出加总和家庭可支配收入比值表示(Francis-Devine,2021)。优势是有细化的结构信息,且数据更新相对及时,不足之处在于调查覆盖范围不全和被调查者回答可能有偏误,且国别数据不全面。总体看,宏观消费倾向更便于进行国际比较,微观消费倾向更便于做细化的结构分析和政策设计。

一、从国际比较看,我国宏观消费倾向偏低,微观消费倾向与国际差距并不大

当前我国宏观消费倾向显著低于国际水平。按世行数据计算,2018年我国宏观消费倾向仅为40.5%,而同期美国、英国、日本、德国、法国分别达到68.4%、66.0%、53.5%、52.4%和52.5%。按资金流量表数据计算,2018年我国宏观消费倾向为65.2%,分别较美国、日本、韩国低26.8、30.5和29个百分点(见图1)。

图1 2018年宏观消费倾向国际比较(资金流量表)(数据来源:国家统计局;OECD)

我国宏观消费倾向也低于主要国家相近发展阶段的水平。2019年,我国人均GDP超过1万美元,按世界银行数据计算,宏观消费倾向为40.4%,而在相近发展阶段,日本、韩国、德国、法国、英国和澳大利亚宏观消费倾向均超过50%,美国更是超过了60%,均比我国当前水平要高出10—20个百分点(见表1)。按OECD资金流量表数据计算,日本、韩国在我国相近发展阶段时宏观消费倾向为76.0%、76.2%,比我国当前水平要高出11个百分点左右。

当前我国微观消费倾向与国际差距并不大。国际比较看,我国微观消费倾向与其他经济体差距要明显小于宏观消费倾向差距,尤其是与同处东亚地区的日本、韩国和我国台湾地区的消费倾向比较接近。2019年,日本、韩国和我国台湾地区家庭消费倾向,分别为73.1%、72.2%、78.2%。根据我国国家统计局的家庭调查数据,同期我国微观消费倾向为70.1%。基于两年一次的家庭追踪调查(CFPS)计算,2018年我国微观消费倾向中位数为71.8%,与上述三个经济体大体接近。由于欧美国家的储蓄动机相对较弱,消费文化更为盛行,社会福利体系更健全,消费倾向普遍更高。2019年,美国、德国、英国、法国等国的微观消费倾向分别为88.9%、89.2%、93.2%、85.1%,比我国要高出10个百分点以上(见图2),但也普遍小于宏观消费倾向的差距。与日、韩和欧美国家相近发展阶段相比,我国微观消费倾向与国际的差距相对更小。

图2 主要经济体家庭调查消费倾向比较【数据来源:中国国家统计局(NBS2019)、CFPS(2018)、Wind、Trading Economics;作者计算整理。除中国家庭跟踪调查CFPS为2018年数据以外,其余数据均为2019年值】

二、从长期趋势看,宏观和微观消费倾向均呈现U形发展规律,当前我国宏观消费倾向已经开始上升,微观消费倾向还处于降中趋缓的阶段

消费倾向与经济发展水平均呈现U形关系。从世界银行数据看,全球主要经济体宏观消费倾向与人均GDP基本呈现U形关系(见图3)。在人均GDP达到8000—12000美元(2010年不变价)左右,随着经济发展水平的提高,消费倾向会逐渐趋缓,在底部持续较长时间,之后消费倾向会随着经济发展水平不断提高而有所上升。基于各主要经济体家庭调查数据计算,全球主要经济体的微观消费倾向与人均GDP也呈现类似规律(见图4)。各主要经济体人均GDP大约在8000—12000美元之间时,微观消费倾向开始由降转稳,持续一段时间之后,微观消费倾向大多开始回升。

图3 主要经济体宏观消费倾向走势【数据来源:选取世界银行WDI数据库中主要国家(美、法、德、英、澳、日、韩)1960—2019年数据绘制】

图4 主要经济体微观消费倾向走势【数据来源:中国国家统计局(NBS2019)、Wind、Trading Economics、PWT9.0】

近年来我国宏观消费倾向已呈上升趋势。从我国宏观消费倾向走势来看,随着经济发展水平的不断提高,我国平均消费倾向呈现先下降后上升的U形走势。基于世行数据测算,改革开放以来我国居民消费倾向持续下降,但在2009年我国人均GDP达到4000美元之后开始逐年上升(见图5)。基于资金流量表数据计算,我国宏观消费倾向也呈U形走势。2000年以前,宏观消费倾向走势基本平稳,大体上在70%左右的水平小幅波动。2000年以后,消费倾向呈现明显的先下降后上升态势。其中,2000—2010年消费倾向从68.9%降至57.9%,同期中国进入重化工业快速发展阶段,投资快速扩张,经常项目顺差扩大。2010年以后,宏观消费倾向逐步回升,2018年升至65.2%。从全球比较看,我国宏观消费倾向U形拐点到来的更早,人均GDP在5000美元左右水平时,消费倾向就已经呈现回升态势。

图5 我国宏观消费倾向变化趋势(数据来源:根据世界银行WDI数据库和OECD数据库计算)

我国微观消费倾向持续回落但降幅逐步收窄。我国的微观消费倾向主要可根据国家统计局的城乡家庭调查数据和各类机构进行的家庭入户调查数据计算。其中,2013年之前国家统计局的城乡家庭调查数据分开进行,之后实施城乡一体化家庭调查。基于国家统计局调查数据计算,农村地区微观消费倾向呈先下降后回升态势。1993—1999年期间农村消费倾向从83.5%降至71.4%,之后消费倾向持续回升,2019年上升至83.2%,2012—2019年期间平均每年提升1.23个百分点。城镇微观消费倾向持续下降但降幅逐步收窄。2003—2012年期间城镇消费倾向从76.9%降至67.9%,每年平均下降大约1个百分点,此后降幅有所收窄,2013—2019年期间,年均跌幅降至0.23个百分点,2019年城镇消费倾向为 66.3%。综合来看,我国城乡居民微观消费倾向呈震荡回落态势,2019年降至70.1%,2013—2019年期间年均下降0.3个百分点(见图6)。

三、从宏微观对比看,我国宏观微观消费倾向差异与全球相反,宏观消费倾向拐点更早,投资率是造成这种差异的关键因素

国际上通常微观消费倾向低于宏观消费倾向,而我国宏观消费倾向要明显低于微观消费倾向。基于资金流量表测算,2018年美国、日本、韩国宏观消费倾向分别为92.0%、95.7%、94.2%,分别比微观消费倾向高出3.0、22.6和22.0个百分点。而我国的宏微观消费倾向差异正好相反,基于资金流量表数据计算2018年我国宏观消费倾向为65.2%,而基于国家统计局家庭调查数据计算2019年我国微观消费倾向为70.1%,基于CFPS计算2018年我国微观消费倾向中位数为71.8%,微观消费倾向要比宏观高出约5个百分点(见图6)。

图6 宏观和微观消费倾向走势存在明显差异(数据来源:国家统计局)

我国宏观消费倾向拐点出现早于微观,而且比国际主要经济体拐点出现更早。从全球主要经济体消费倾向的走势看,拐点大概在人均GDP达到8000—12000美元(2010年不变价)左右出现,而且宏微观消费倾向拐点出现的时点基本一致。从我国消费倾向走势看,消费倾向拐点出现更早,宏观消费倾向已经在2010年我国达到5000美元左右时开始由降转升,而微观消费倾向目前仍在持续下降,但降幅已经不断收窄。

四、从边际变化看,疫情短期影响下全球主要经济体消费倾向均大幅下降,我国下降幅度相对较小,但中等收入群体消费倾向下降值得关注

疫情对我国消费倾向短期冲击相对较小。根据家庭调查数据,2020年我国消费倾向降至65.9%,较2019年下降4.2个百分点。其中,城镇居民由于服务消费比重更高,而服务消费受疫情冲击更显著,消费倾向降幅更大。但从国际比较来看,2020年不同经济体的消费倾向均大幅回落,我国消费倾向同期降幅相对较小(见图7)。2020年,美国、英国消费倾向同比降幅分别达到9.2和8.7个百分点,德国和法国分别降5.3、6.4个百分点,即使东亚经济体防疫情况总体较好,日本和韩国2020年同比降幅也分别达到6.9、2.4个百分点。我国由于疫情控制相对较好,消费倾向的短期下降幅度并不明显,尚未带来趋势性变化,没必要过度忧虑。

图7 2020年各国居民消费倾向同比变化(百分点)(数据来源:Wind,Trading Economics)

中等收入群体消费倾向受疫情影响下降最为明显。不同收入群体消费倾向受疫情影响程度有差异,中等收入群体受冲击更甚。结合中国家庭跟踪调查和交易大数据发现,2020年除了最低收入分组居民消费倾向上升以外,其他收入组居民消费倾向均有不同回落。按照国家统计局2017年中等收入群体划分标准,我们将年收入在10—50万元之间的家庭界定为中等收入家庭。利用交易大数据分析发现,与2019年相比,2020年10—50万元的中等收入群体收入同比有所增长,但消费均出现10%以上的大幅萎缩,消费倾向出现大幅下降。而家庭年收入在5万元及以下的群体由于支出刚性强和收入降幅大,消费倾向不降反升(见表2)。中等收入群体消费倾向下降,可能会对消费带来较大冲击。

(此文为“我国消费倾向的基本特征、发展态势与提升策略”的第一部分,原文刊发于《管理世界》2021年第8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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