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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9年8月16日，吴石携妻儿飞往台湾的时候，将在外地上大学的大儿子吴韶成和大女儿吴兰成留在了大陆。 此时，远在南京的吴韶成根本不知道父亲做出了这样一个改变一家人命运的抉择，直到他收到了一张神秘的字条。 早在1949年4月南京解放前，吴石曾专门委托在南京炮兵司部的一位老朋友，驾车到南京大学接吴韶成离开。这位老朋友是最后一批撤退的，他千方百计找到吴韶成以后，说：“你父亲非叫你走，跟我一块儿，就坐这个车走。” 吴韶成却说：“一千多个同学都在这儿，怕啥?没事。“他坚持留下来了，就这么留下来了。 后来，8月份的一天，吴韶成在学校念书的时候，突然在他的信箱里收到一张小纸条，是用铅笔写的，也不知道谁给塞进去的。纸条上说：“解放以后，有困难找何康（吴石好友，国民政府立法委员何遂的第三子，中共地下党员，新中国成立后曾任农业部部长）。” 虽然就只写了这么几个字，但吴韶成一看就知道是父亲的字迹。可他不知道的是，父亲此时已经去了台湾。如果，吴韶成4月份时跟着父亲的朋友离开南京，可能也会和全家一起到台湾去了。 命运就是这样。 1950年6月，潜伏在台湾的吴石被国民党残酷杀害。 同月的一天，吴韶成在图书馆翻阅报纸时，一条消息突然让他眼前一黑。消息的标题是：“轰动台湾间谍案四要角同被处死”，加框副题是：“吴石临刑前从容吟诗” 这是一份上海的《字林西报》，只有豆腐块大小的消息，却让吴韶成觉得五雷轰顶。他手足无措，心里一片空白，不知道怎么办。后来，他就把这条消息剪下来一直保存起来。其实，他很想弄清楚具体情况，但报纸上就这么一条消息，没办法弄清。 得知父亲牺牲的消息后，吴韶成立即前往上海成找到何康了解情况。从何康那里，吴韶成除了证实父亲已经牺牲外，没有得到其他任何消息。而在台湾的母亲家人也从此下落不明。 何康还交待吴韶成：“毕业参加工作以后，万一组织上有什么审查，一定不要多说关于你父亲的事。因为，会牵扯到其他的地下潜伏人员。万一他们要查，就告诉他们华东局台湾工委有档案可查。” 此后，吴韶成对任何人都一直没说这事，守口如瓶。“文革”的时候，他因为父亲身份问题，受到各种各样的质疑，被下放到农村劳动了好多年。 那时吴韶成太难熬了，才说出来了，但是没人信。一个国民党高官能给共产党办事?不可能。群众各有各的说法，最后结论是：“你划不清界限！” 吴韶成实在没办法，最后病倒了，大出血，结果到医院里把牙齿都拔掉了。40多岁的他，年纪不大，从此就是全口假牙了。 1973年，吴石终于被追认为革命烈士，吴韶成的生活迎来了曙光。 1984年春节前夕，59岁的吴韶成和台湾的小妹最终取得了联系。两人约定好，分别启程前往美国旧金山，去见他们已经年届80的母亲。此时，家人三地分隔已经34年。 吴韶成弟弟离开大陆的时候才6岁，他们再见的时候，弟弟已经40岁了，到机场接吴韶成时，吴韶成都不认识弟弟了。分隔34年了!千言万语不知从哪儿谈起，吴韶成干脆跑过去给母亲跪下。 母亲已经80多岁了，还亲自下厨为他们几个做了一桌丰盛的福建家乡菜，她就只会做福建菜。34年以后，吴韶成再次吃到了妈妈做的菜，感觉甜酸苦辣什么都有。他还专门在桌上给父亲留了一副碗筷，寓意一家人团聚。 团聚后，吴韶成才知道，父亲被捕时，母亲也被抓了起来。刚开始的时候，她被24小时不停地轮流审讯。当时，母亲不知道任何事情，也交代不出任何事情，父亲什么事都没和她说。 后来，父亲和母亲在狱里放风的时候，见过一面，也是最后一面。父亲就说了一句话：“今天我加菜。”可能是那里的伙食很差，父亲想安慰安慰母亲，为了让她安心。 二人之间就说了这么一句话，直到吴石牺牲时，二人再没见面。 团聚了几天后，母亲把父亲在狱中写的遗书交给了吴韶成，遗书中写道:“我素不事资产，生活亦俭朴，手边有钱均已购书与援助戚友。望儿辈体会我一生清廉，应知自立为善人，坚守吾家清廉节俭家风，则吾意足矣。” 这就是吴石对儿女的交待。 吴石牺牲后，国民党保密局派人连日搜他的住所。但在清理这位当时的“国防部”参次长的个人家产时，仅查出一根金条，称重四两。 由于吴石始终把自己地下党的情况瞒着妻儿，几年后，吴韶成的母亲总算出狱。但是，她的生活很困难，当时亲戚朋友都不愿意和她接触太多，怕受连累。 吴韶成的妹妹当时16岁，为了千方百计维持这个家庭，后来也不念书了，很快就嫁人了。直到后来，吴韶成的妹妹还一直担惊受怕，心理负担挺重，大陆有人来，她都不愿意见，就怕在当地又惹出什么事。她犹如惊弓之鸟，几十年来每天都过得心惊胆战。 直到2000年，随着两岸关系缓和，吴韶成终于从台湾小妹那里，将父亲的骨灰运回大陆。他将骨灰安放在北京福田公墓，默默地为父亲守灵。 50年之后，吴石将军终于以这样特殊的方式归来。而年过80的吴韶成在晚年，终于能够和父亲相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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