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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友主页丨张军霞:岁月深处的太师椅

 长河副刊的书架 2021-08-17

前几天回老家,在爷爷生前住过的老屋里,又看到了那把熟悉的太师椅,我的脑海中立刻浮现出昔日曾在这老屋重复过无数次的情景:

爷爷捧着一把白色陶瓷茶壶,一边往杯子里倒水,一边笑着给我和表妹讲故事:

“从前啊,有个村子里来了一个怪物,长得非常可怕,谁都叫不上它的名字……”

爷爷是地地道道的农民。

在我的记忆里,他每天起早贪黑下田劳作,带着一身泥土从外面回来时,最喜欢靠在这把太师椅上休息。

奶奶深知他的习惯,也会在忙着做饭的间隙,提前在他心爱的茶壶里倒上温热的茶水。

爷爷喝一杯茶,在椅子上歇一歇, 脸上的疲惫很快就消失了一大半儿,又有心情跟我们说笑了。

那时,我和姑姑家的表妹霞最喜欢缠着爷爷。

在当时的村子里,像爷爷这个年龄识字的人不多,爷爷却能熟练地看书读报,脑子里似乎装着永远也讲不完的新鲜事。

听爷爷说:童年时因为家里穷,他很小的时候就在地主家帮工干零活,地主家请了先生给儿子上课,他在旁边伺候茶水时也跟着听,就这样慢慢学了不少东西。

爷爷喜欢看书,但家里也只有一本厚厚的《三国演义》,被他翻得书页都卷了起来。

这本陪伴爷爷多年的旧书,还有那把老式太师椅,其实都不是爷爷买来的,而是一位亲戚搬家,叫了爷爷去帮忙,他在人家不要的东西里挑中了这两样,喜滋滋地带回了家。

我们听爷爷讲故事,多数时候是在晚上,屋子里的煤油灯本来就不亮,灯光也会因为从窗子钻进来的微风而摇曳。

这时,如果爷爷又要讲那个蛇精的故事,我和表妹在这影影绰绰的灯光里,会吓得连声尖叫,疑心那蛇精已经爬进了屋子,此时正藏匿在某个角落,单等着一会儿熄了灯,就要冲我们张开血盆大口……

我们越害怕,爷爷越觉得好玩,直到奶奶走过来干涉:“死老头子,就不能讲点别的?看你把孩子们吓成啥样了?”

爷爷在奶奶面前,一向都表现得像个很乖的孩子,他立刻就停了下来。

我和表妹却不依不饶,跳上椅子去给爷爷挠痒痒:“坏爷爷,爷爷坏……”贫寒的小屋里,顿时充满了欢声笑语。

有关太师椅的记忆,总是和故事、欢笑连在一起,画面也总是那样温馨。

记忆里唯一有一次,爷爷一大早满脸怒气坐在椅子上,手里握着一根不知被谁丢弃的旧铅笔头,在一张纸上反复写着一个字:忍。

一向温和的爷爷如此生气,可把我吓坏了。

过了好大一会儿,爷爷把那张纸揉成一团,丢到小火炉里,去院子里拿起扁担出去挑水了。

等到他挑了满满两桶水回来,嘴里又开始哼着小曲,那满面春风的样子,跟之前简直判若两人!

后来,我从奶奶跟父亲的聊天中,得知了那天爷爷生气的原因:

村里有个女人很爱占小便宜,不止一次从爷爷的菜地里偷菜。爷爷念她家孩子多、日子过得不容易,一直假装不知道。

那天,爷爷之所以生那么大气,是因为她做得太过分了,竟然把还没有长成形的几根嫩黄瓜全都摘了,一根也没有留!

爷爷是个做事精细的庄稼汉,他每天往菜地里挑水、施肥、除草,那些菜就像他的孩子一样,都被养得水灵灵的,被偷个精光,他怎能不生气?

爷爷后来还是忍了。

他坐在太师椅上反复写“忍”字的情形,也成了我生命中的一个烙印。

从此,无论工作还是生活中,我都很少和别人有利益方面的纷争,“忍”字,就这样成了爷爷留下来的家训,让我受益终生。

如今,爷爷故去多年,老屋早就无人居住,我轻轻拂去太师椅上那层厚厚的灰尘,再次重温着童年的旧时光。

正是因为记忆中那些美好的往事,让我拥有了五彩缤纷的童年,这也是值得我一生珍藏于心底的宝贵财富。

(已载8月18日《德州晚报》)


■作者:张军霞  ■编辑:王晓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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