婶婶 老家后院的树 学着人的样子 披了灰格子布 在月亮下面 窃窃私语 “那个女人,她又来了!” “那个女人”是我婶婶 她是个疯子。 白天不睡觉,她就变成一株植物。 晚上不睡觉,她就变成一只猫。 梦 我在自己的梦里看见 父亲和母亲的院子 黑黑地罩着一层雾 父亲母亲就睡在里屋 我在院子里往里看 突然,母亲咳嗽不止 父亲梦魇了,说着胡话 我拼命喊,他们听不见 又过了很久,母亲起来喝水 她发现父亲梦魇了 推醒,递给父亲毛巾。 我听见母亲说:外面, 好像是四丫头的声音 父亲说:夜里她不会来 母亲说:我出去看看 母亲提着手电,披了衣服 走出来,站在我面前 绕着院子四下里瞧了一圈, 又向门外张望了半响 我叫母亲,母亲听不见 迷雾急忙将她推回屋里去了 它们,定是将我父亲母亲 困在里面了,我失声痛苦 却怎么也哭不出来。 电话响了,是母亲 她说:四丫头,你昨晚上回来过了。 这个时候天完全亮了,夜里的风 将窗台上的花盆打碎了一只。 对话 落日余辉斜照在阳台上 那上面种着一株爬山虎 它做出很乖巧的样子。 晒干的辣椒,比它更安静 邹巴巴的身体,进入垂暮之年 和楼下晒太阳的老人 一样,觉得言语多余 但夜里,我听见它们说话了 是辣椒先开口,他说: 你个外来生物,故作深沉 爬山虎说:老兄,同你比起来 我就是小巫见大巫了 辣椒说:我们不要学人的样子 互相嘲讽,我们做回植物对话 爬山虎说:鹦鹉学舌,锦衣玉食 辣椒说:看吧,时间就是个好东西 辣椒晒干之后,变得更炝口。 然后,他们再也没有理过对方。 早晨,我便将那株爬山虎 拔了去,我没打算养鹦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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