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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方金X导演刘江|盛赞《光荣与梦想》为六度电视剧

 四味毒叔 2021-08-17


■ 本期轮值毒叔 

诸葛奇谭·谭飞


以下为采访节选,完整内容请点击视频观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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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方金:大江流日夜,我是宋方金。今天请来了我们的老朋友刘江导演,跟大家聊一聊《光荣与梦想》这部爆款破圈作品的台前幕后。过去我只了解党史的局部,而非全貌。看了这部作品之后,我补足了我在过去不曾深入了解的地方。它把我之前的一些片段化的党史知识,或者看过的一些资料串联了起来,是一个可视化的素材。所以,今天我先向刘江导演汇报一下我的观剧心得。一直有个理论叫“六度空间理论”——全世界任何两个人只经过不超过六个人的私交,就建立了人脉关系。看完《光荣与梦想》,我觉得这部电视剧就是一部“六度电视剧”,它有六个维度。第一个维度是高度:时代的高度。高屋建瓴、互为因果,我们能够照见从建党到建国之间的整个时代的高度,能够得到宏观上的理解。另外一个是角度,它是一个非常有意思的角度,就是我刚才说的“可视化的党史资料的形象化解读”。我认为这个角度非常刁钻,也是非常准确的。还有一个就是它的长度。这个长度我指的是时间的长度。虽然咱们的描写是从建党到建国,然后到……

刘江:抗美援朝胜利。

宋方金:对,持续了几十年的时间。

刘江:35年。

宋方金:35年,但是到今天再去拍它,实际上经过了100年左右的时间。

刘江:是的。

宋方金:一个是故事发生的时间,又加上创作的一个时间。回望过去,咱们拍摄的这些史料,编织的这些故事,这些人物都经受住了时间的检验。这是我认为的长度。还有一个是它的宽度:它是全方位的展现,不仅展现了毛泽东、周恩来这些开国将领,也展现了来喜这样的人物。

刘江:是的,还有神枪手张桃芳。

宋方金:那些在战场上靠自己的机智,靠小人物的艰苦奋斗和拼搏,打死了那么多敌人。

刘江:有214人。

宋方金:所以它是非常全方位的。我觉得还有一个就是它的深度:不只是展现了共产党为什么是胜利者,为什么赢得了民心;它也展现了国民党是如何一步一步败退,如何失败的成因。那么最后一个度是态度:从这个作品里,我能够看到刘江导演和整个主创是带着温度来拍摄的。所以今天我想从这六个维度,跟刘江导演聊一聊这部作品整体的台前和幕后。


声名显赫的黄埔军校,中共名将辈出的摇篮

宋方金:我记得我去鲁院上学的时候,人家都说鲁院就是文学界的黄埔军校。黄埔军校在历史上体现了非常重要的军事力量。我听说这次是专门搭建了一个黄埔军校,这么做的性价比可能不是那么高。因为选用零碎的场景也是可以呈现的。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刘江:因为黄埔军校在我们的制作当中非常重要,或者换句话讲,黄埔军校这段历史在党史,在我党的发展历史上是非常重要的一笔。它是中国共产党真正意识到要暴力夺取政权,去推翻反动政府的一种手段。黄埔军校给我党提供了军事人才,而且武装斗争的萌芽也是在黄埔军校开始进行的。黄埔军校是共产党跟国民党混在一起,也就是说它不但培养了一些国民党的军事人才,更多的是培养了共产党的军事人才。所以说这一段历史对于中共党史来说,是非常重要的一笔。那么在拍摄角度上讲,黄埔军校的背景和历史都是有据可查的。既然没有这样的场景,我们只能搭。因为这么重要的事情,我不能随便了事。这个戏总共有700多个场景。因为它是一个没有主场景的故事,又有35年的跨度,它像一个大公路片一样。那么在如此重要的节点上,我是不可能去省事儿的。所以说即便它只有10几场戏,我也要把黄埔军校完整地搭出来,包括它的教室,那个最著名的城门楼、门口儿、操场。在第二次研讨会(上海)的时候,尹鸿教授提出他的观点来,他说其实黄埔军校对于中共党史来说,是非常重要的一段历史。

宋方金:我看了网友的一些评论,他们觉得黄埔军校的部分过多,为什么要这么多?但是我没这么想,因为如果没有这一段儿的话,那很多戏可能缺少一个……

刘江:依托,后面的呼应关系全都没有了。

宋方金:对。

刘江:比如说当黄维、王耀武那些战俘在功德林战犯管理所里面支持抗美援朝。他们曾经作为共产党的对立面,但是在抗美援朝这件事情上,他们站在了民族大义的立场,选择共同支持抗美援朝。如果没有黄埔军校的浓墨重彩,很难形成这种历史的呼应关系。包括他们在黄埔军校里的校友到了战场上,站在对立面,成了对手。表现这样的历史悲剧,如果没有黄埔军校,很难产生这样的一种对比的戏剧力量。

宋方金:对,也就是说黄埔军校是整部作品、是中共两党的非常重要的一个故事构成。

刘江:说白了它是中国新革命力量,军事力量的源起。

宋方金:发动机。

刘江:对,过去的那种反动军阀跟新的这种革命力量是不一样的,战斗力是不一样的,它为谁而战这一点是不一样的。黄埔军校是新的武装革命力量的一个诞生地,所以说它培养了国民党的将领,也更多地培养了共产党的将领。毛泽东曾经说过一句话,就是我们要感谢黄埔军校,它虽然给国民党培养了一些将领,但是更多的为我们培养了许多像林彪、徐向前、陈赓这样的将领,我们的优秀将领几乎都是从那培养出来的。所以说黄埔军校对中国革命的发展起到了非常关键的作用。

宋方金:刘江导演您刚才说的时候,也提到了咱们这部戏中的两大难点。这个难点,一个是物理上的,就是它的场景非常多,然后比较碎,它没有统一的所谓的一个主场景。像往常拍电视剧有一个主场景,可能好多戏在这就完成了。但咱们的每个场景都很重要,又比较零碎。另外一个是很多戏之间从大的时间上看,都有因果关系。但如果从单纯的情节线上看,它好像量子力学一样,很难连成片段,我觉得这是两个制作的难度。我在看这个电视剧的时候,有的时候我把弹幕打开,有的时候关掉,因为我要感受有弹幕和没弹幕给我的不同感觉。那么打开的时候,往往浮现在眼前的、经常被刷屏的一句话就是“这是一部良心剧”。他们说良心剧,首先他们认为在色调上……

刘江:制作的精良度。

宋方金:精良度、电影即视感。那么另外一个他们指的就是在人物塑造上、人物表演上的精良。我们《四味毒叔》的李星文也说过,这部戏在制作上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你觉得从制作和创作这两点上,哪个更难一些?又是怎么克服的?

刘江: 其实我觉得更难的还是在创新度上。虽然说它是第一次全面的展示,从建党到抗美援朝胜利的这段历史,是完整且连续的全面展现。但是如果拆开来说的话,别人都表现过了,那我们怎么做到守正创新?所以这一点对于我来说是最难的。我怎么能够在这些过去已经拍了好多遍,甚至也出了很多精品的这种题材上,拍出新意来?这个让我费了很多脑筋。我一直有句话,叫“不怕做不到,就怕想不到。” 就是说在制作上,我们态度在那里,而且我们尽可能地穷尽我们创新的思考。说白了在制作上的难度还好。

宋方金:属于常规的困难是吧?

刘江:对,难点主要是在创新上,怎么能够创新是最难的。所以我最后自己简单摸索出一个什么想法呢?还是要抓住人,就是人。因为我拍的这个本体,这是一个故事片,它不是纪录片。党,它是个抽象的概念,是由无数人组成后抽象而成的一个“党”的概念。我们是要写人的,那么我们还是要以故事的规律来讲述党史。这个逻辑,这个原则是我定下来的。最重要的一点,我们一定要在新时代下创作的党史剧,要见到人,然后要见到诗意。因为它本身是一部史诗的格局,我们要见到诗意,在这种精良的制作下,我们不能只见事,不见冲突,我们要见到它的戏剧性,而且里面有生动的细节。


创新性视听语言,致敬最浪漫的革命爱情

宋方金:还有一个小小的疑问,我看网友也在问,其实我看了好几遍,我也没有完全搞明白。去年你还给我看过开头这一段,那个时候没有加字幕,只是在你手机里看的。那么这一次,我反复看了几遍。因为我看弹幕上好多人在问1982年毛泽东和杨开慧这段,因为毛泽东同志在这之前就去世了。

刘江:1976年去世了。

宋方金:那么咱们是怎么做的这个处理?

刘江:其实它是一个从史实到史诗的交汇点。我是从史料的一个新发现中切入了这个故事。这是个很写实的一个段落。在1982年,在修缮杨开慧的故居的时候,发现了她的一些遗物,8个文件。随着它的画外音的出现,然后《偶感》是她写给毛泽东的一首五言诗,以表思念之情。随着她的声音,就进入了我们的文学世界了。那么她思念的人在哪里呢?她思念的人在中南海。已是一个迈入老年的毛泽东。我们让声音跨越了时空。当然,毛泽东是听不到这个声音的,但是杨开慧思念毛泽东的情感,跟毛泽东思念杨开慧的情感是等价的。

宋方金:非常高级。

刘江:它是穿越了时空,可以并存的,就等于是让它们同时存在,用杨开慧的心声取代了毛泽东的心声。它从一个写实的段落,进入了文学世界里面,也就是从史实进入史诗的一个段落。而且细心的观众会计算,并感到非常遗憾,毛泽东这辈子错过了这首诗,他在1976年就去世了。虽然错过了,情感依旧在。所以说就有了这么一个设计想法。

宋方金:所以说我还是个非常合格的观众,我看了几遍之后觉得这是一个超时空的意向化的一个处理方法。

刘江:是的。

宋方金:我觉得它是一个非常纯粹的、已经到了电影级别的交叉剪辑。意向化的、穿越时空的一个表达方法。那么咱就说到这部作品的,我觉得它最重要的一个点。

刘江:它的关键点是杨开慧的声音进入之后,就进入文学世界了,进入她的思念,进入情感世界,情感世界代入了毛泽东的出场。它是不同的世界了,也就是从发现遗物那个是史实,进入史诗,从史料进入了文学了。

宋方金:进入文学世界。

刘江:对。

宋方金:这个非常好,我觉得这也能对很多观众的疑惑进行解答。因为很多普通观众在看的时候,只能想到这是倒叙,以为在1982年毛泽东在看。

刘江:其实物理时间上是倒叙。

宋方金:从物理时间上是倒叙,其实它是量子时间,是一个文学时间。

刘江:是的。

宋方金:所以我觉得这段话非常重要,因为能够解答很多观众的疑问。那么这正好也谈到了这部作品的一个特征,咱们从写史到了写实,从写实到了写意。我觉得这三个阶段除了创作者本身的热情、温度,其实用了大量的手法。比如在交代情节的时候运用了大量的辅助手法,例如旁白。同时也运用了大量的交叉剪接的方式。

刘江:蒙太奇。

宋方金:其实这种蒙太奇的方式在电视剧里面是非常危险的,因为由于一些比较强情节的剧,有可能观众的胃口被带坏了。那么这一次您运用交叉剪接这种比较高级的方式,而且我听说后期您是一直自己在做。

刘江:当然了,我每部戏都是自己做的。

宋方金:对,那这种创作方式和您选择这种交叉剪接的比较高级的方式的时候,有没有担心会流失一部分观众?

刘江:其实这种蒙太奇的剪辑手法,我在所有的片子里经常用到。其实说起来,方金你要是回顾一下我过去拍过的片子,从《媳妇美好时代》到这个《黎明之前》,我用过很多这种手法。比如在《媳妇的美好时代》这样的生活剧里面,我经常会剪一段蒙太奇出来,突然飞扬一把,或夹叙夹议一把。所以这个是我一直以来习惯用的一种手法,何况是在这么一个史诗剧里面。用这种蒙太奇手法来很凝练地表现一些历史进程,它是非常恰如其分的。我举个例子,比如怎么去表现全国各地的党小组的,现在叫共产党早期组织的那种蓬勃的发展?这个是一个很麻烦的事,如果用传统手法去写,又笨,又不好表现。可是我用在一个蒙太奇段落里面,用一个轻快的音乐,节奏性的音乐,然后利用“啪啪啪”这种类似打字机的声音效果,几个镜头的快切组成的蒙太奇。在一分钟之内,我就把这事给解决了。它在叙述上也是一种写意。 

宋方金:有的时候它还是比较省时省力的,而且还有更好的戏剧效果。

刘江:对,它还能产生很多别的效果。我再举一个例子,在共产党的“七大”的时候,国民党正在开“六大”,我把两个会剪辑到一块了,毛泽东讲一句话,蒋介石讲一句话。蒋介石完全是用针尖对麦芒的一种逻辑在对立着,就是看到了国共两个大党未来的完全不同的走向:一个选择了光明,一个选择了黑暗。说白了,光明就是共产党要建立一个联合民主的联合政府,国民党是要独裁。他既不是站在共产党的视角,也不是国民党的视角,也不是物理的战争视角,而是一个上帝视角。

宋方金:而且我看到从咱们这个《光荣与梦想》之后,这个方法也激励了一些喜欢二次元的网友,他们在网上剪了毛泽东的真实的讲话视频,也剪了蒋介石的真实讲话。这么一对比,原来这边的胜利是必然的,那边的失败也是必然的。所以我觉得实际上这种剪辑方式它不是技术手段。

刘江:还是表意的,它的形式一定是为内容服务的。


角色塑造不是模仿,而是撞击人物的灵魂

宋方金:咱们刚才说到了蒋介石的表现。这一次王劲松老师饰演的蒋介石,实际上满足了网友心中的还原度和新鲜度。因为之前好多饰演领袖的演员都是特型演员。因为王劲松不属于特型演员,所以他要从另外一个角度或者一个高度去做这些。那么您也是表演出身,能否和我们分享一下塑造领袖人物的心得?或者怎么去塑造领袖?如何和演员进行这种沟通?

刘江:我跟所有的演员都说不要模仿,不要外部模仿。

宋方金:原来很多特型演员还是以模仿为主。


刘江:我不能评价别人的表演。我只是提出我的一种审美要求,我认为外部模仿是替身的做法。我们要形似,要神似,才是真正的艺术创作。我们要创作这个人物的灵魂,而不是说你在表面上像他,那是替身。包括侯京健演了很多毛泽东了。他经常会有很多固定的手势,我让他全都去掉了。我说:你直接表意,你说你的意思就行了,就以你的方式说。”跟王劲松也是这样,你就把一个蒋介石当一个活人来塑造就行了。他得演一个普通人,演一个活人,就跟当年我拍《黎明之前》的时候,那小特务是跟组演员,我们训练了一个多月,一开始都是鬼鬼祟祟的,往坏里演,他说特务坏。我说你是当年的警察,你怎么是坏人?你是李玉河,你就按李玉河演。所以说艺术创作最反对的就是脸谱化的、概念化的东西。你是要表现他的复杂性,他当然做了很多恶劣的事,所以说王劲松塑造得非常生动,他演很多东西是不露声色的,但是他的很多行为令人发指。确实蒋介石做了很多坏事,杀人如麻。他说血洗红区的时候,说到“人要换种”,他是非常狠的一个人。

宋方金:包括他们占了农村,让他们指导城市。其实这些戏都是很轻描淡写的,实际上塑造人物还是很复杂的。

刘江:没错,还有就是说他建国的时候,周至柔说空军已经准备好了,都已经返不了程了,而且兄弟机场也不欢迎,树倒猢狲散,但是他们已经做好了不返程的准备。说白了就是为了国民党,他们要投弹去,要轰炸天安门,但最后一刻,蒋介石放弃了,周至柔都很吃惊。那你说他是一个简单的善恶吗?他不是,他还是有他的政治考虑,这是他作为一个人的反应,他也不想丢人,他也怕做不成,最后是更大程度地失去了人心。对于蒋介石的复杂性,阅历越丰富,你就能读解出越多的内容。

宋方金:所以劲松老师没有把他简单地演好或者坏,或者恶或者善,是演出了他的复杂,是包容的。

刘江:是的 。


好剧本三要素:立意、题材、人物,紧密相扣

宋方金:这是高级的。另外,我想问一下编剧关心的问题。因为我跟很多编剧私下沟通的时候,会说哪些导演是我们想合作的导演,也会这样小八卦一下。那么很多编剧都说想跟刘江导演合作。那么我想替编剧问你两个问题,一个是这一次您跟赵宁宇老师是怎么达成合作的?另外一个,您觉得什么样的剧本是您感兴趣的?或者您觉得好剧本的标准是什么?

刘江:宁宇这次是这样的。他进入的比较晚,因为之前他是没时间的。他一直跟我说在2020年他要当导演去拍一个电影,但是疫情一来,他才决定加入我们,而那个时候已经快过年了。所以基本上他开始写作是在二三月份,七一前给了我初稿。所以留给他的创作时间非常短。但是他做出巨大的贡献在于,在我们这拨人里面,他真的是党史军史专家。在年轻的编剧里面,他应该是最懂、最了解党史军史的。

宋方金:在中青年里边,他对这段历史最了解。

刘江:对,如果没有这个基础,很难完成任务。

宋方金:另外在整个气氛上面,音乐也起到了巨大的作用,每一段音乐或者每一个旋律,都对故事有产生了影响。

刘江:每一段音乐都是我亲自贴的。我的每一部戏的每一段音乐,它是语言的一部分。尤其是在史实剧,音乐是一种主观的介入。写史实剧是不要有音乐的,它不要去主观介入,但是史诗它是高于生活,要更美化,更要有你的态度在里面,音乐就变得特别重要。比如说我给你举一个最简单的例子。

宋方金:具体的例子。

刘江:比如说当老年毛泽东看着那块烧焦的手表,看着杨开慧的遗照的时候,潸然泪下,然后一个很写意的画面,年轻的毛泽东跟杨慧的手飘然入镜。往前走,然后背景走走走。原来我贴的是啥呢?是《美国往事》,因为没有别的音乐你知道吧,你得示意此处有音乐,搁段《美国往事》,大概氛围还是对的。当我再加上《国际歌》的时候,完全就不一样了,那个力量都不一样。所以说这就是音乐的力量。当他潸然泪下,一双手进来,然后一个很空灵的女声,唱着《国际歌》,它就不是一个小情小爱的事了。这就是音乐的力量。你包括刚才说的那个哼鸣,毛泽东、蒋介石那个。

宋方金:平行蒙太奇。

刘江:视角不同,音乐就是不同的。其实那段可以从毛泽东的角度去加音乐,那就是进行曲。然后蒋介石那儿是一个哀乐,然后战争角度那就是“啪啪啪”的那个节奏音乐。但是史诗就得是一个哼鸣的天使的声音。它就不一样了,也就是视角不一样,音乐就会不一样,它给你带来不同的感受,不同的视角。

宋方金:所以有的时候艺术创作不是靠单个部门、单个工种能完成的。

刘江:它是个综合艺术。

宋方金:因为这几年我们经常在剧作、编剧,包括在各方面发声。所以说今天我也想听听您作为导演,对好剧本的标准。

刘江:剧本太关键了。剧本剧本,一剧之本。你没有剧本,就没有项目的开始。说白了,盖楼之前,你总得有个图纸,不能瞎挖。你要是没有图纸,它就倒塌了。它是非常重要的。那么我认为一个好的剧本,首先它是要有生动的人物。

宋方金:嗯。

刘江:这一点是非常关键的。

宋方金:就是人物大于情节。

刘江:绝对是要大于情节,而且是人物推动情节的,但是你又不能完全忽略情节的有机性,它的反转、戏剧性。这一切还是来自于人物的功能性跟复杂性。二者之间要取得一种平衡。

宋方金:们编剧一般这么理解,人物就是情节的综合室,这些情节加起来就是这个人。或者这个人物如果分解下去,就是那些情节或者在分化的细节。

刘江:对,有一个曾经得奥斯卡最佳编剧奖的一部电影叫《午夜狂奔》,你知道吧?

宋方金:知道。

刘江:那个是一个极其经典的教学范本,它就是人物跟情节的平衡和碰撞。因为它不仅仅是部人物喜剧。再如《冰血暴》(Fargo),也是人物的碰撞产生一些戏剧的奇效。但是它生动的还是在人物上。从技术上讲,它还是要偏在一个规定情境里面,复杂性和功能性得取得一种平衡。

宋方金:也就是说,您对好剧本的理解就是人物是最重要的。

刘江:人物最重要,然后另外就是立意也很关键。

宋方金:其实就是主题了。

刘江:题材也很关键,比如这是一件什么独特的事儿,一个怎样独特的人做了一件如何独特的事儿?如果只是人生动,那这个事本身可能会偏于散淡,或者没有一个主事件。所以题材也很关键。

宋方金:明白,其实总结来说是三点吧:一个是立意,我们可以理解为主题;一个是题材,是不是跟当下有呼应;另外一个就是有没有一个生动的人物,因为人物就是一个驱动力。

刘江:人物是最关键的。

宋方金:我觉得想跟刘江导演合作的编剧要抓住这三点,立意、题材和人物。其实我有一个个人的问题,我特别喜欢你的第一部电影《即日启程》。

刘江:啊,那就是人物喜剧。

宋方金:就是范伟的那个。

刘江:一提起这个感觉还真挺逗的,当时因为《疯狂的石头》正火。被很多人误读为我的这部戏是“第二块石头”。但不是一回事儿。我就说《疯狂的石头》是黑色喜剧,但我这个是人物喜剧。人物喜剧可能是更主流的一种方式,但是在当时,大陆好像还没有像《欢喜冤家》的那种人物喜剧,是很少见的。我记得《北京晚报》当时有个影评说“第二块石头飞来了”。我在心里说:不对。

宋方金:定位是错误的。其实你后来还拍过电影,那么接下来有没有电影计划?在目前来说,整个电影市场还是不错的。除了疫情的影响,正常的情况下,中国的电影市场还是趋于蓬勃发展的。所以你还有意再回来拍电影吗?

刘江:是这样的,实际上完美世界跟我有一些约定,就是目前还是以电视剧为主。

宋方金:明白。

刘江:因为有一些别的考量。如果有合适的机会,也不是不可以拍,而且实际上我拍的那两部电影也都赚钱了。

宋方金:那么最后一个问题。因为现在影视行业的发展速度远远超过咱们之前从事这个影视行业的那几年。那个时候可能5年才有一个变化。其实最早的时候,电视剧的变化是5年一变,比如说一剧四星,一剧两星,没什么根本性的变化。但是现在这几年,迭代的速度越来越快。出现了竖屏剧、互动剧,然后短视频也出现了。那么现在很多青年影视人,包括编剧、导演,对这些刚入行的、正在迷茫期的青年导演有没有什么寄语或者心得?

刘江:短视频再流行,它也永远无法取代长视频,这是我要说的。因为文学是人类的精神食粮,它是永远被需要的,它是一个相对更高级的娱乐。人类是需要娱乐的,它有神经按摩,有浅层的娱乐,也有高级娱乐。而这种精神产品更依赖高级娱乐。你的智商不会停留在一定阶段。比如我儿子,3、4岁,看有些节目跑来跑去,有人摔一大马趴,他哈哈一笑,这就是一种简单的神经反应。

宋方金:条件反射。

刘江:是的,是条件反射。它不是一种精神愉悦,这就是一种最简单的一种神经反应。人不会总停留在3、4岁,总要看看生活的镜子。人生中很多困惑的一些话题,别人有没有答案?或者在黑暗中是不是能看到一个光亮?它是人类永远都需要的。所以这点光亮,短视频做不到,一定做不到。一定是故事的力量才能做到。电影、电视剧才能够做到这一点。所以永远要怀抱希望。我听说有的编剧去编剧本杀去了。

宋方金:很多编剧已经去了。

刘江:我觉得这个太无聊了。

宋方金:因为在本质上剧本杀它是游戏。

刘江:当然,它不是创作。我觉得这是不行的。在困惑的时候一定要磨刀、磨剑,相信早晚有一天会做出样子来,一定要有这样的冲劲和韧性。我现在52岁了,以我的成长经验来说,我觉得一个人的韧性比才气更重要。

宋方金:明白了。感谢刘江导演对年轻人的寄语。现在大家包括我自己有的时候都有些迷茫,我自己有的时候会打开短视频和中视频看一看。

刘江:消磨一下时间。

宋方金:对,利用它消磨一下时间。

刘江:但是终究它不可能持久。你一天到晚老拿着它消磨,也受不了。

宋方金:对,也受不了。那些视频很魔性,你总会被里边的东西带动,就像一个滑轮一样,它不产生真正的、有价值的享受。所以我希望还没有看《光荣与梦想》这部剧的观众,还是尽快去看一下,因为这是全面展现,从建党到建国,到朝鲜战争。

刘江:抗美援朝胜利。

宋方金:抗美援朝胜利这样一个波澜壮阔的、史诗级的巨制。我觉得不看是可惜的,而且能够看到几十位优秀演员精彩的表演。非常感谢刘江导演的分享。

刘江:感谢宋方金老师,感谢。

宋方金:感谢大家。

刘江:谢谢。

节目预告

接下来在8.20(周五),四味毒叔将邀请国内作品及导演奖项都实现“大满贯”的得主刘江导演和我们继续聊聊《光荣与梦想》创作背后的故事及他以往经典作品秉持的创作理念。

刘江导演是怎样看待自己执导的经典作品《黎明之前》与《媳妇的美好时代》?他是如何游刃有余地处理一些不同题材的作品?他是如何看待创作与市场之间的关系?他认为创作最重要的原则是什么?8.20(周五)独家呈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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