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

父亲的刀‖文/汤子

 522小窝 2021-08-18

父亲的刀

父亲有一把刀,锋利、厚实、沉重、却也有点粗糙。
父亲是一个屠夫,白天的时候走乡串户购买成年猪仔或已经年老无法再生育的母猪。父亲买猪不靠称,靠的是自己的双眼。父亲目光如炬,踱到猪圈,看看体型,量量猪身,拍拍猪屁股,心中便已有了数。父亲所估数字,往往与猪主事前所称斤两所差无几,几经讨价还价,猪仔便被装到了车上。
父亲个头不高,但不失北方汉子的豪爽、爽朗、干练、勤奋。收完猪仔,时间已近傍晚。父亲会在这时准备第二天杀猪所用的物品,每一样都要仔细备好,这样到时候用起来才会趁手。其中,最重要的环节就是——磨刀。父亲说好的屠户必须要有一把相配的刀。父亲的刀是托一位老铁匠打的,刀身很长,异常沉重,掂在手里沉甸甸的。父亲的磨刀石是一次外出时在一个山上捡的,足足有七八斤重,父亲像遇见宝贝似的背了几百公里扛回家的。
一盆水,一块磨刀石,父亲蹲在地上,便磨起刀来。刀身微斜,让刀刃与磨刀石紧紧贴合,几经磨砺,再泼上一大捧水,洗去磨下的刀锈,露出 它本来的面目。磨得差不多了,父亲会用大拇指摩挲一下刀刃,看看刀的锋利程度。每当这时,我总是很担心,生怕他一不小心割到手。但是,看
着父亲沉着、坚韧的面庞,我又觉得自己刚才的想法不过是杞人忧天罢了。如果还不够锋利,父亲会再多磨一会,直到把刀磨得泛着冷光,便把它摆到架子上,等待着夜晚的到来。
半夜两三点,漆黑的院子里亮起了一盏白炽灯,昏黄却不失穿透力,宰杀就要开始了。父亲一棒子下去,二三百斤的猪仔应声倒地。众人扑上去压制住它的间隙,父亲已经抄起架子上的刀捅进了猪的前颈。鲜血顿时喷涌而出,火红、温热,在寒冷的空气中冒着白烟。猪仔闷哼几声便再也没有了动静。褪毛、开膛、劈骨,分割……父亲手持刀,一刻也不停歇。夜将要走到尽头的时候,几头肥壮的猪仔已经变成了一块块整整齐齐的猪肉躺在肉架上了,这便是一家人的生计。
渐渐的,父亲年纪大了,年轻时过度操劳落下了一身毛病,杀猪的营生也干不了了,那把刀也不再在半夜时分登上舞台,被父亲用油纸细细包好放在了床下的木箱里。我也再难见到父亲在傍晚磨刀的场景,少了令人发笑的无谓担心,但心里却并不轻松。
每到过年,哥哥姐姐都会从各处回来,我们最馋的就是父亲熬的一碗热气腾腾的羊肉汤。每到这时,父亲便会欢喜地买上一只肥嫩的羔羊,拿出床底下被遗忘了一整年的刀。看着这把刀,我仿佛又回到了那无数个傍晚,父亲蹲在地上仔细磨着每一寸刀刃;又回到了那无数个昏黄的夜晚,父亲
熟练地开膛、劈骨、分割……听着父亲爽朗的笑声,看着父亲忙碌的身影,我忽然注意到父亲的刀虽然粗糙,但却依旧沉重、厚实、锋利。

    转藏 分享 献花(0

    0条评论

    发表

    请遵守用户 评论公约

    类似文章 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