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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家舟 ‖ 初访龙王洞

 佷山访古 2021-08-19

△龙王洞远景(向家舟摄,以下均同)

龙王信仰,曾是旧日中国民间信仰之一。农耕时代,人们执着地相信:龙王是主雨之神。所以,人们为了祈求风调雨顺、济旱防涝,自然把龙王作为一个重要神灵来供奉。明清时,湖北长阳一域,就曾修建有众多祭祀龙神的场所,其中规模最大的,当属县城内由官方主建主祀的龙神祠。然而由于世事沧桑以及科学普及,龙王信仰早已不存,相关古建筑多被毁无存。唯一保留较好的,当属今县城以西,郑家榜村内的龙王洞。

△龙王洞对面,是清江方山景区。

龙王洞,在湖北长阳龙舟坪镇郑家榜村内,距离县城约30公里,与新兴的清江方山景区隔钟家溪相对望。2020年6月5日,在郑家榜村村民官成科老人的陪同下,笔者对龙王洞进行了探访。

车过郑家榜村村委会和清江方山景区西门外,沿着新修的宽敞旅游公路向西南方向行驶数公里,即是双河口。双河口因石柱溪与龙王洞沟汇合于此而得名,是原双河口村的中心。由此向左,继续沿着石柱溪边的旅游公路前行不远,即是景区东门。而向右,沿着龙王洞沟边的盘山公路约1公里,就可以到达龙王洞下方。

△通往龙王洞的小路,已被蔓草掩埋。

前往龙王洞的小路入口位于龙王洞沟边。由于这里已鲜有行人,荒草丛生,官老也有20多年没来过这里,我们经过一番周折,在当地一位郑姓大哥的带领下,才寻到这条路径。

△龙王洞前的山坡

我们拨开灌木丛,跨过清澈的小溪,一面用木棍打草辟路,一面徒步登山。这条呈倒“L”形的路径,先是一段沿溪修建的“回头”坡路,继而笔直而上,直抵洞口。据郑大哥介绍,过去此路曾铺砌石台阶,后来因为庙宇荒废,石头多被移至他处。在距离洞口最近的位置,现在仍保留着一段石台阶,足以为证。可见古时香客前来朝拜,绝非今日我们这样艰辛。

△龙王洞口

登上最后一级石台阶,洞前山坡上浓密的树林到了尽头,龙王洞口终于完整的呈现在我们眼前。洞口的建筑,虽已并不完整,但从现存的高墙与石门来看,足以想象它昔日的壮观。只可惜洞前坡地上浓密的乔木树冠将其全部遮盖,否则行人在溪边即可一睹其风采。

△关圣殿门

紧邻台阶的,过去应是一间名为“关圣殿”的殿堂,左侧围墙大多还在,右侧则不知所踪。关圣殿,顾名思义,应该是祭祀“关公”的殿堂,由于位于龙王洞洞穴之前,可以认为是龙王洞的前殿。关公信仰在中国民间由来也久,由于关羽是忠义的化身,且传说他殁后屡有“显应”,神通庇民,因此成为儒释道三家争相供奉的对象。过去在长阳县城及民间,均建有专祀关公的关帝庙,可惜均已不存。龙王洞的这处关圣殿遗址,大概是长阳民间为数不多甚至唯一可以印证关帝信仰的实证了。

△关圣殿内

关圣殿内,黄土满地,杂草丛生,昔日的神像早已不知去向,殿堂的陈设布局不得而知。但精美的殿门仍保存完好。殿门上下两级,以阴刻及减低浅平雕技法刻有两幅对联。门额两侧对联为:“忠昭日月;义贯乾坤。”下侧为:“至大至刚,是集义所生者;宜兄宜弟,其为仁之本与。”两幅对联,高度概括了关公的人格、精神,也蕴含了封建社会对仁义、孝弟观念的推崇,至今仍有积极的社会教化意义。

△龙王洞门

垮过关圣殿石门,一堵更为庞大的龙王洞门便完整可见。此门亦全为石质,两侧接砌石墙,将洞内与洞外隔为两个世界,似乎是不想让人在外随意望见洞内景象,为龙王洞增添了几分神秘感。

△龙王洞门

石门顶端左右,置有鲤鱼形的石质构件,今左侧仍存。石门拱形门框周边以及墙檐上,以白石灰打底绘制而成的彩色图案依然可见。从门框上部的八卦图案来看,龙王洞昔日曾是一处道教场所。昔日,龙王多为道教所崇祀,而龙王洞又在道教圣地中武当——天柱山脚下,所以昔日这一带居民多信仰道教也是理所当然。门框两侧的对联为:“殊恩覃三界喜群生灾消难免;厚泽被五方庆万世雨顺风调”。说明当时的人们,对龙神实在是寄予了太多美好希望。但龙王是否如人所愿,赐予风调雨顺,助人消灾免难,那就不得而知了。也许,信则有,不信则无。也许,心诚则灵。

实际上,在生产力落后、封建剥削严重的古代,人们除了将信仰寄予神灵,以抵御频发的自然灾害,祈求丰衣足食,又有什么办法呢?古人常把神仙显应归结于心诚,把不显灵归结于心不诚,从而促使自身积德行善,把破坏生态后造成的自然灾害看成是“触犯天威”,从而吸取教训,由敬畏神灵而敬畏自然。从这一点来说,信仰神灵也未必没有正能量。

△龙王洞外洞内

步入洞内,一股寒气扑面而来。如果说我们刚才在洞外已可感知凉意,让人有从夏天重返春日的感觉,那么此刻在洞内,便又仿佛进入了初冬。重返洞门处,只见冷热空气猛烈交汇,但两侧温度却泾渭分明,洞内外两重天。或许是这道高大的石门阻挡了冷气的外出吧。

△龙王洞外洞内

当我再次步入洞内,刚才爬山流出的大汗已被洞内的凉风吹干。站在洞内环视一周,可见此洞既高且阔,高如大型酒店大堂,阔约200余平米。靠内一侧,较为阴暗。近门一侧,稍许明亮。刚才在洞外还可隐约听见的公路上汽车、溪边流水之声,此时消失地无隐无踪。置身洞内,一种宁静肃穆的气氛油然而生。更奇怪的是,在洞中的我大声与洞外的官老喊话,而官老却完全没有听到我的一点声音。

△外洞殿宇

在洞穴内侧西边,有一处无顶殿宇,从建筑风格上看,应该是旧时的建筑。门柱上,有一副手写的对联,由于年代久远,字迹剥落,只可看到上联为“春夏秋冬□□”等六字。而东边的一处平台上,则坐落着三尊石质神仙雕像。石像雕刻精美,从图案、形态看,确为道教尊神,可惜头部均已不存。据带路的郑大哥介绍,过去这里的神像很多,“文革”期间,道观被毁,这些作为“主人”的神像自然难以自保。偶有完全者,近几十年也被一些好事者带下山,或私藏,或转卖,不知下落。面对着这些无头神像,我不只是惋惜,更是瘆得慌。于是慌忙地走回洞口。

△残缺的石质神像

在距离洞口不远处,笔者发现了一通仆倒在地的石碑。擦去石碑上的苔藓,只见密密麻麻地刻着一些人的姓名以及捐款金额,这大概是旧时捐资修建龙王洞道观的功德碑。但遗憾的是,此碑既未叙述原由,也未落款时间,大约是一组碑刻中的一方。郑大哥介绍,此处原本立有大约三块石碑,均在文革期间被人掀倒。后来,其他两块被人移走,一块(据说记述有道观历史)大约被人运到了龙窝(属邻近的全福山村),而另一块不知所踪。现存这通碑上记述的姓名,大多系清代中后期人,由此可见,龙王洞至迟在那时即已存在。但要真正弄清龙王洞的历史,仅凭此碑是远远不够的。

△仅存的一块石碑

尽管如此,出于收集碑刻资料的考虑,我还是愿意用携带来的传拓工具,将此碑碑文拓印下来。但令人奇怪的是,每当我俯身擦试碑身或准备上纸时,周围除了从洞深处飘来的一阵阵冷气,似乎还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在逼近。由于官老惧怕洞内的冷风,待在洞外树荫下歇息,不能前往洞内陪伴。我一瞬间失去了继续拓碑的勇气,只好作罢。我是一个唯物主义者,去年冬天也曾独身一人在白云山顶拓碑,从早上忙到天黑才下山,也没有惧怕。但此时不知为何,我却变得胆小如鼠。我不愿相信所谓神灵,也许是这洞内的气场太强,也许是因为刚才看见无头神像造成的心理暗示吧。

△遗弃在洞外的精美石刻

走出洞外,郑大哥早已下山,只有官老坐在石台阶上。我对他讲了刚才的经过,只见官老哈哈大笑,但却没有任何评价。据官老说,这个洞穴其实只是龙王洞的外洞,真正的内洞隐藏在那个无顶殿宇后方。内洞窄小阴暗,弯弯曲曲,逐级抬高,常年流水,据说直通山顶,据说常有胆大者持电筒入内。我突然明白,刚才站在殿宇外听到的潺潺流水声和滴滴答答的滴水声,原来是从内洞里发出的。官老还说,从内洞流出的水,原先是通过外洞左侧流出洞外,刚才那块碑所在的位置,距离当年被人称作“龙头”的地方很近。听完官老的话,我似乎明白了一些“玄机”。

△龙王洞外的一处岩屋,过去曾有地主后代在此居住。

在洞外左侧的岩屋,我发现了几堵破败的土墙,靠岩壁一侧有浓重的烟火熏烧痕迹。很明显,曾经有人居住在这里。据官老讲,上世纪50年代“土改”后,有一户邓姓地主后人被赶到这里居住,直到80年代责任制落实后才搬下山。残缺的龙王洞建筑,和这处倚洞而存的岩屋遗址,都是过去百年历史的见证者,承载了一段记忆,反映了一段变迁。

△龙王洞沟

此时,不知不觉,我们已在龙王洞呆了两个小时。在拍过照片后,我和官老沿着来时的路返回山下。一路上,我和官老讲起,我90岁的外公曾在郑家榜小公社工作过,问他是否相识。70多岁的官老说,我外公他熟悉的很。那时,官老还没有参军,在家里务农。他说,我的外公经常到他家,跟他一起聊天,“呼叶子烟”,完全没有一点干部架子,跟老百姓打成一片。据他讲,在那个特殊的年代,我的外公因为不愿意做一些违心的事情,常常找理由,只身一人到天齐、黄沿(今亦属郑家榜村)一带“蹲点”。官老还说,他是一个有个性的人,瞧得起的干部没几个,但我外公是其中一个。他得知我第二天要去看望外公,对我说:“代我向他老人家问好。”

我没想到的是:时隔几十年后,郑家榜人还记得我外公的好。而官老的重情重义,或许从郑家榜先辈在龙王洞关圣殿上镌刻的对联上,可以找到根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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