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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真正的奇迹”——华罗庚在西南联大

 经史博物馆 2021-08-20


华罗庚在西南联大度过的近8年时光,正是抗日战争中极为艰难的时期,也是华罗庚全家最困难的时候。为了躲避日本飞机的轰炸,华罗庚全家六七口人不得不屡次搬家,不得不挤住在一间屋子里。
那时候人们的生活普遍贫困,西南联大的教授也是如此,常常处于吃不饱饭的困境。但就是在这样的处境中,西南联大的师生们创造了中国教育史上一个空前绝后的奇迹:学校里大师云集,学术风气民主、自由,培养出像杨振宁、李政道、钱伟长、汪曾祺、李赋宁等大批国际一流的人才,产生出推动中国进步的思想,其成就令世界惊叹。
华罗庚是其中的一员——他在生活极度艰难、难以养家糊口、与国外学术界隔绝、没法得到数学刊物的情况下,写了20多篇论文,完成了他的第一本也是在国际数学界具重大影响的著作《堆垒素数论》,为中国争了光。


那么,这些研究成果是怎样产生的?华罗庚的讲学情况又是怎样的?
根据当年为华罗庚当助教的段学复先生记载:
 

1938—1939年,他以范德瓦尔登(B.L.van der Waerden)的《近世代数》(Moderne Algebra I)为基础,通篇做了若干修改,即抽象代数开设了一门课程。此外,他领导了一个有限群得讨论班,采用了新出版的扎森豪斯(H.Zassenhaus)的《群论》(Lehrbuch derGruppentheorie)与施派泽(A.Speiser)的《有限阶群论》(第三版)(Die Theorieder Gruppen von Endlicher Ordnung,Dritte Auflage),以及霍尔(P.Hall)关于p群得基本论文(1934)作为参考文献……

1940年,我离开昆明出国留学,起初在多伦多一年,后来在普林斯顿一直到1946年。这段时间,我与华罗庚相互间经常通信。他当时住在离昆明市不太远的一个名叫黄土坡的小村里。一次,在空袭时,华罗庚与闵嗣鹤躲到一个简易的防空掩体中,一枚炸弹落在了附近的地方,掩体坍了下来,他们被埋在落下的泥土里。幸运的是他们被营救出来。

在这样极其困难的条件下,华罗庚与他的主要合作者闵嗣鹤一起,继续在数论方面得出了重要的结果。1941年,他开始在多复变典型域的理论上进行系统的研究。1943年4月,他的关于自守函数的两篇论文的手稿寄给了普林斯顿的外尔(H.Weyl),在美国《数学学报》上发表。人们发现西格尔(C.L.Siegel)与华罗庚差不多在同时研究着相同的理论。华罗庚的第一篇论文,与西格尔早在1943年出版的《辛几何》(Symplectic Geometry)不可避免地有着部分重复,然而,它们的重点是有所不同的。在矩阵几何学的有关研究中,华罗庚也有极好的进展。

1946年春天,我接到华罗庚来信,他应苏联科学院数学研究所所长维诺格拉多夫的邀请,去苏联访问了三个月。华罗庚现在的经典专著《堆垒素数论》就是1947年首先用俄文发表的,而直到1952年才译成中文(校订本)出版。它还被译成了匈牙利文(1959年)、德文(1959年)与英文(1965年)。1938—1946年,华罗庚在昆明所做的数学工作是一个真正的奇迹。(《怀念华罗庚——天才和勤奋造就华罗庚成为一个伟大的数学家》)

 


西南联大的学生们对华罗庚印象深刻。1946年,西南联大《除夕副刊》主编了一本《联大八年》的图书,其中有资料室编写的《教授介绍》一文,如此介绍华罗庚:
 

知名的自学数学家,一腿失健,走起路来右腿总在画圆弧。研究代数,尤长于数论。先生对时事很关心,在卅四年五四前夕的科学晚会,他曾高呼:“科学的基础应该建立在'民主’上。”有一次临大考,同学们很紧张,华先生走上讲堂说了一句:不考了,今天却要上一堂课,结果皆大欢喜。

 
由于一条腿瘸,在躲飞机轰炸时,华罗庚便显得与众不同。有位调皮的男生开玩笑:“一看华教授走路,就知道他是数学系的老师,一条腿走直线,一条腿划圆圈,'圆规直尺式’。”(华顺:《爸爸的故事》)这样的步行,对华罗庚本人来说,是非常痛苦的。


华罗庚差点被活埋的消息传开后,文学系的闻一多先生热情地邀请华罗庚全家跟他家同住。闻一多家8口人住在陈家营村得一个二层楼上。下面一层基本不住人,是灶房、牲口圈和堆房,二楼有一间厢房、两间正房。闻一多家住一起本来就比较挤了,但他们急人所难,让出一间正房给华罗庚家。正房是通间,没有墙,只好用个布帘挂在中间,一分为二两家住。后来,闻一多见华罗庚腿残,还有老人和两岁的孩子,搬家很不容易,于是自己找了一个房子搬走,把房子让给华罗庚一家住。这种情谊,令华罗庚一家都非常感激。
有了这个相对安定一点的住处后,华罗庚抓紧时间做自己的研究。他后来曾回忆当时的情景:“我住在昆明乡下,我住的房子是小楼上的厢房,下面养猪、马、牛,晚上牛在柱上擦痒,楼板就跟着摇晃。没有电灯,就找一个油灯使用。油灯是什么样的呢?就是一个香烟筒,放个油盏,那儿没有灯草,就摘一点棉花做灯芯。就是在这种微弱的灯光下,我从1940年到1942年完成了我的《堆垒素数论》,后来又跨入了矩阵几何。”(华罗庚:《在困境中更要发愤求进》)


迫于贫困,不少教授出去兼课以补贴家用。华罗庚没有这样做。
有人不理解地问:“你们家是怎么弄的?我们家当时也在昆明,我父亲出去兼兼课,挣点钱补贴家用,日子不像你们家过得那样艰辛。”
华罗庚想都不想地说:“如果那样做了,我就不是今天的华罗庚了。”(华光:《荣誉属于祖国  才智献给人民——回忆我父亲的点滴》)
华罗庚之所以能如此,还亏有个好妻子。在他把全部精力用在教学和研究中时,他的妻子吴筱元给了他最大的理解和支持。
他们的长女华顺回忆:“就在陈家营闻先生住过的小屋里,爸爸不顾楼下猪拱、牛蹭痒痒屋子颤,全身心做他的研究。白天,妈妈在正房里干家务,夜间妈妈在一旁做针线活,并照顾爸爸。夜凉了,给他披上衣服,夜深了催他休息。”(《爸爸的故事》)
二儿子华陵回忆:“那时父亲经常半夜里起床,点亮微弱的豆油灯,写下他刚刚想清的研究成果,他说他怕早上睡醒后会忘掉。母亲说,有时父亲会半夜起床爬到椅子上去欢呼:某某难题终于让我解决啦!等再睡下,头脑中再过一遍电影,发现了证明的纰漏,父亲会非常不快,拍桌子打板凳,又是嫌孩子吵,又是这个不好,那个不对;母亲说那时她也跟着难过,理解父亲,孩子吵就把孩子带到外面去,什么不满意就尽量给弄满意了……”(华陵:《追忆我的父亲华罗庚》)
行文至此,我们在敬佩华罗庚的同时,也不能不对华罗庚的夫人表示一份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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