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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特教梦 2021-08-22

华建英

南京市盲人学校

清晨,上班路上,学校对面的十字路口,遇见学生舟和她的爸爸。爸爸一手提公文包,一手挽着女儿,急匆匆往学校赶。“舟,我来带你吧。”“华老师好!”舟立马回应,轻轻挽住我的胳膊,“爸爸再见!”老门东的牌坊下,留下一个转身匆匆上班的爸爸的身影和一对往学校大门口走的师生。“早饭吃了么?”“吃了今天爸爸带我去吃的馄饨和烧饼!”孩子积极地应答着,脸上洋溢着少有的幸福的笑容。

对于孩子今天的反应,我很是诧异。诧异之一:一个八年级的孩子,任教中专的我从来没教过她,平时也很少主动关心和问候她,她却能凭我一个简单的招呼就能辨认出我;诧异之二:这个平时看起来总是面无表情性格偏内向的孩子,今天的言语却表现得如此欢快和兴奋。

作为一名在盲校工作了十几年的我,对这个孩子的了解除了曾中途更名过之外,还零星知道一些其他:双眼无视力,无光感,伴先天性脾肿大、糖尿病,小小的她总是挺着与众不同的大大的肚子,医院对孩子寿命的预期不太乐观。一年级住校时,或许是特殊体质原因,她总是控制不住要喝过量的水,家长不理解,制止她喝,可她就是想喝呀,于是有一次,偷偷地把室友的一箱牛奶拿了。家长被叫到学校约谈,气得回家把孩子一顿揍。再后来的某一天,她在宿舍突然吐了几大口血,把老师们吓坏了,从此开启了走读生活,家长在学校附近租房子陪读。每天,几乎都是爷爷接送。

上帝对每个孩子都是公平的。体弱多病的舟在某些方面却有独特的天赋。尽管无视力,但在体育课上,她的动作却做得非常标准到位;她空间方位感极强,精细动作也很出色,只要老师稍加指点,便能将折纸、剪纸、泥工作品创作得又快又好。

下午的校园里歌声阵阵,八年级正在举行隆重的青春仪式。走进报告厅,看到舟和她的同学们,身着民国服装,淡妆浓抹,或主持、或唱歌、或朗诵、或乐器演奏,给到场的家长和老师们尽情展示着他们的青春靓丽色彩。舟的妈妈身着一身橙色的连衣裙,和其他家长一起朗诵了诗歌《青春》;在家长代表发言环节,上台的正是舟爸爸:“我想对老师们说,……;我想对孩子们说,……;我想对家长们说,我们的孩子看得见,我们的孩子很优秀,不抛弃,不放弃……”家长的话语如此铿锵有力,慷慨激昂,而我的喉咙却在霎那间哽住了。

“跨入青春之门”环节,舟和爸爸妈妈一起手拉手,在由绿色气球编织成的拱形青春之门下,妈妈给了她一个深情的吻;舟站在中间,化了妆的她面色红润,一双大大的眼睛特别夺目,一家三口头碰头定格在长长的镜头里。

活动接近尾声,走出报告厅的我,见舟爸爸正一个人站在走廊上,侧着身子,抽着烟,轻薄的烟雾下传来两下细细的鼻子的抽泣声。一向对校园内抽烟行为深恶痛绝的我,此刻却无力上去制止。“男儿有泪不轻弹”。对于一个残疾孩子的家庭而言,家长承受的心理压力和憋屈、无奈和抑郁,莫非亲身经历,常人永远无法理解。这丝丝青烟和几行热泪,或许正是一个男人对家庭担当、儿女情长的最好的表达,是看到孩子成长成人后的欣慰和幸福的迸发。

爱是什么?爱是不抛弃、不放弃;

爱是什么?爱是希望,爱是不分性别、不分残健的平等关怀;

爱是什么?爱也许就是清晨的我、孩子和家长之间的相互问候,她在我们三人的手中传递、交接、延续。

这份爱,如此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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