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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天亮的时候，房间依然有暗影，窗外有鸟鸣，很远。 一只鸟在窗台振翅，朝房间里探望，很轻灵，它用短促而尖锐的喙啄了纱窗几下，似乎有想要进来的意思。 我轻轻起身，下床，走近窗台。我想，或许我能拍一段视频，照几张照片。但＂嘣＂的一声，伴着钢丝弹拨一样的声音，鸟飞走了。 是一只灰麻的麻雀一样的鸟，比麻雀小很多。 看来，我的善并没有获得它足够的信任。 这是它第二天到我的窗台前招呼。当然，我也不能断定，今天这只就一定是昨天那只。毕竟，山那么大，鸟那么多，这窗台寻常也不少见各种鸟光顾，胆大的，还能在窗台歇脚，虽然时刻保持警惕，但不靠近，不去打扰，能呆很长时间。 这个早晨很静。 伸肢扩胸，浑身骨头噶吧噶吧响。属于一个健康的活人的一天就这么开始了。 我习惯早晨在客厅小神龛点三柱香。 沉香，很淡，但是够纯。如此，在沉香飘渺中洗漱、穿衣、正冠，很容易让情绪慢慢复苏，尤其重要的是，可以保持足够长久的一种从容、平和、淡定，毕竟，我骨子里属于一个情绪极易波动的浮躁人。一早晨安静、淡泊沉香的浸染，在激活大脑的同时，可以相对长久安抚过于活跃、蹦跳的脑细胞。轻、慢、淡、稳，低调柔软而平和醇厚的暗香，这是那种叫沉香的精粉燃烧自己所氤氲出来的烟给我的启示。 人的一生，不也是在燃烧自己？烧出什么气味自己不一定知道，但周围的人非常清楚。 母亲在世的时候曾纠正过我的一个错误认识。有一年，我终于有空陪她老人家一起去木兰山拜菩萨。母亲一生曾多次上木兰山拜拜，似乎越近老年去得越勤，从能去就去到每年春天必去。 我陪母亲拜拜纯粹是为了让母亲开心，所以上山后，一路上，她进哪宗庙拜哪尊佛，除了不知道她老人家嘴里念叨的内容，烧香拜拜的姿势一定到位，显得非常虔诚。 拜完了下山，我问母亲：您嘴里念叨的是什么？ 母亲说，就一句，坏事错过，好事遇着。 这么简单。我几乎有点失望。 我还以为是保佑一家人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快快乐乐开开心心之类，最让母亲上心的是她的孙子们，她应该会重点向菩提们交代、请求、祷告，结果，就这么一句通俗的祷告语。 我一向不太关心也从不干涉母亲的一系列礼佛敬神之类活动，我以为，人活着，都要以某种形式来安抚心灵，保持内心宁静、安祥，出身大地主家庭、饱经沧桑的母亲尤其需要。 见我没有应声，母亲反问我，你觉得会灵吗？ 这我怎么知道啊？我不敢反问母亲，只好笑着说，这个您应该问菩萨。 母亲斩钉截铁地说：你晓得的。 我说，我又不是菩萨，我哪会晓得？ 母亲说，你行善积德还是作恶使坏，这些你自己一定晓得。 我说，那是。做好事坏事，自己多半心中有数。 母亲很严肃地说：坏事错过，好事遇着这句话灵不灵，就看你是善还是恶，平常是做好事还是做坏事，做好事多还是做坏事多。老是积德行善做好事就会一直遇着好亊，老是作恶使坏做坏事，就会一直遇着坏事。 我对佛教的因果观念虽有一定了解，但母亲的话还是深深打动了我。所谓人在做天在看，其实，人在做，自己也看着，心在看着。 教书的时候，除了曾告诉学生我的座右铭是战胜自己之外，我还曾给他们讲过一句励志的话：命运是自己行为的总和。 用母亲的方式解释，更加切中内心。 错过和遇着，都是缘分。结何种缘、遇何种缘，缘从何来？ 善恶才是这些缘分的源头。 遇见祥和或遭遇危逆，不过是过去的行为启动了它们，并一直在加速或延迟它们靠近自己的速度。 如此，早晨来窗台拜望的小鸟是因为感受到了我这个空间的善，那些可以按时燃起的成线成团成雾的轻烟也凝聚着既往善的努力。 轻浪、微波、朝霞、彩虹，风花雪月，还有现实中网络上那些不经意与我们形成交集的亲朋好友都是善缘的际会，其间美好、温馨、隽永的暗香正是靠既往的善念善举去点燃。 或许，明天，窗台拜望的小鸟还会来，并且会让我走得更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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