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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百年职校的日子

 书店培训师阿威 2021-08-23
在百年职校的日子

我用手机摁下这些文字,向我心爱的人或者爱我的人讲述这一切。假装这不是我的故事,也许,这样子才能够再次了解我是谁,我来自哪里,我要去往何处。

我不喜欢刻意为之,所有关于回忆的故事或者过去的往事,脑海中闪现的片段,或许也就是一麟半爪,却犹如历经劫难修行而得的舍利子。

前一段时间,也就是几个月前吧。我重走了一段来时路,回到百年职校的旧址,朝阳门内南小街,大方家胡同的门口。

伫立凝望,十年前得光景,也就是2010年3月19日的那天中午。第一次踏入此门,是远道而来,无所依托的学子。书包有一本左拉的《萌芽》,那是离家前在火车站候车时购买的一本法国小说。这本小说,随着你,两天一夜的长途跋涉,逃离2400多公里外的时空坐标点,逃离那个生养你的家。

我那个时候,我穿着夏季的长衣长裤球鞋,出火车车厢时,寒冷扑面而来,全身像进入了冷藏冰箱。不过,还好,背着背包走起来,便没有感觉有多冷了。

想起十一年前,站在门口的那一刻,门里面走出来两个穿着校服的男生。我鼓起勇气,上前告诉他们,我是来上学的,他们把我带到屋里,温暖扑面而来。是的,唯一的感受,多年后,依然能够感受那份温暖,镶嵌在时间轴记忆的骨架里。

后来,你查询了一下两地的气温,博白22°,北京0°,犹如一罐可乐从常温搬运到冰柜冷藏室。

彼时彼刻,热情迎接你的是一位穿着职业装的小姐姐,小姐姐给你倒热开水递零食,问明你来意,也讲清楚学校在九月份开学,现在你先填写报名的相关信息,开学的时候,你过来考试体检,合格之后,就可以上学了。接着,女校长出来跟你说话,问你,哪里人,从家里出来,具体有没有跟家里人商量。你说,你留下“爸妈,我去北京上学”的字条,就从家里出来了。女校长说,这么久了,都两天一夜了,家里人一定担心。你才想起来,你还是有家的人。你拿着在火车站前报刊亭购买的公用电话卡,跑到学校门口的公用电话打电话给你的三伯,三伯接电话后,你爸来跟你说话,让你在学校报名之后,可以到堂姐夫那儿落脚。

之后,我读到一本书《用梦想填平沟壑》,那是我成为百年职校的一员时候的事儿了。我才得知,那位接待我小姐姐是胡莺歌师姐,女校长是荣培云。

是的,我现在可以称呼她为师姐。学校像家,我们在学校里,感受到太多太多的温暖,很多很多的爱意。

考试体检的时候,一位男老师,过来问我,三亚也有分校,要不要调剂回海南,我们学校全员免费,然而当时北京学校不能住宿,其他各分校免费吃住。我说,我只想在北京上学。当时学校开设有四个班,电工班,空调班,酒店班,西点班。我本来想学电工的,体检老师说我色差,酒店和西点我不感兴趣,那就学空调吧。

开学后,你在制冷空调及管工班学习。
那时候,学校开设有课程分为公共基础课
和技能课,公共基础课有新生入学教育、军训、国学、应用文写作与阅读、语言沟通、英语、数学、计算机、职业礼仪、形体、体育、音乐、法律常识、安全与健康、历史、物业管理基础知识、公益教育与职业品德、生活技能、社会常识、班会及学生活动。

公共基础课是四个班的同学一起上课,我们空调保及管工班的技能课是房屋基础知识、制图与识图、低压电力系统基础知识、制冷与空调技术、焊工技术、管工操作技术、给排水系统基础、土建装修技能操作。

开学后第一课,是新生入学教育,具体内容好像是介绍学校的功能以及各个空间的具体位置以及不同的相关事宜如何联络不同的老师。学校军训,大巴车把我们拉到昌平某军事基地。高中军训的时候,我还是打过三发子弹的。而这次军训,真心能把我自己训练成僵尸机器人。教官体罚的时候,能把我这僵尸机器人蹲成麻木不仁的兵马俑。

军训的时候,我们还需要反复背诵诗人舒婷的《这也是一切》:

不是一切大树,
都被暴风折断;
不是一切种子,
都找不到生根的土壤
不是一切真情,
都流失在人心的沙漠里;
不是一切梦想,
都甘愿被折掉翅膀。
不,不是一切
都像你说的那样!

不是一切火焰,
都只燃烧自己
而不把别人照亮;
不是一切星星,
都仅指示黑暗
而不报告曙光;
不是一切歌声,
都掠过耳旁
而不留在心上。
不,不是一切
都像你说的那样!

不是一切呼吁都没有回响;
不是一切损失都无法补偿
不是一切深渊都是灭亡;
不是一切灭亡都覆盖在弱者头上;
不是一切心灵
都可以踩在脚下,烂在泥里;
不是一切后果
都是眼泪血印,而不展现欢容。


一切的现在都孕育着未来,
未来的一切都生长于它的昨天。
希望,而且为它斗争,
请把这一切放在你的肩上。

是的,未来的一切都生长于它的昨天。彼时彼刻,我是那么的相信诗中的每一句话。此时此刻,我有些许动摇了,我喜欢那个时候的我,坚定,执着,初生牛犊不怕虎。

军训之后,我们的学校开始搬家,从大方家胡同搬到望京西路51号,如今青基会大楼里面。我们学校在一楼和四楼,青基会在五楼以上办公。

你很爱表现,用现在的话语来说,你很希望获得他者的认同。你小学是班长,中学也是班长,高中是团支书,民主票选。学校发布了可以竞选这一届校委成员的信息,你积极参与,之后,可能是极差口音的客普(浓重客家口音的普通话)或者表达不清的竞选稿,同学们投票,你获得了几十票,未过半数的少数票,落选。

文老师,看你如此这般投情,于心不忍,便过来跟你说,刚好学校有个图书馆,没人打理,你也很喜欢读书,那就当个图书管理员吧。你当了图书管理员,配合老师,把图书管理的图书做分类,编码,负责日常的借阅工作。当然,每个班里也有一名图书管理员,你在空调班,也兼任空调班的图书管理员。一年下来,你发现,你是这个学校借书最多的那位。

我在空调班学习,如今说说印象最深刻的几个片段。我也是空调班空调课程的学生代表,是的,我们班里的同学本来就很少,课程蛮多的,如今想来,感觉每个同学都可以是负责某项具体任务的课代表。王清兰老师,教我们空调理论课程,王自立老师教我们空调实操课程。

清兰老师民国年代出生的,一位像弥勒佛一样和蔼可亲的胖老头,喜欢文艺作品,喜欢谈诗论句,在教学理论知识之外,热情高涨的给我们讲“慎独”,讲孟子浩然之气,讲陆游和唐婉的爱情故事;给我们讲少年时城市沦陷后的清早,给我们讲大动乱时想去大草原的心理斗争……

红酥手,黄藤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

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浥鲛绡透。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

唐琬后来见后亦有和作:

世情薄,人情恶,雨送黄昏花易落。晓风干,泪痕残,欲笺心事,独语斜阑。难,难,难!

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秋千索。角声寒,夜阑珊,怕人寻问,咽泪装欢。瞒,瞒,瞒!

活在自由恋爱时代的我们,是很难理解陆游唐婉彼此爱而不得的苦楚与悲惨,毕竟自由恋爱也不到一百年的历史吧。以前,不懂如此这般情感。此时此刻,才懂了一点点。是的,每个人,只有经历过,才懂得爱情的悲欢离合。

清兰老师喜欢喝咖啡,每次来上课,骑着一辆二八杠自行车。我负责给清兰老师泡咖啡,每次课前,看见老师到办公室,赶紧跑过来泡咖啡。清兰老师,每次都是很高兴的样子,偶尔会说,××威,最近看什么书了,放假去哪里玩了,接着说,你这次作业做得不用心了…。你脑袋瓜子挺聪明的,这次怎么回事,是不是想家了。年轻人,吃钢化铁,有什么想不开的,都过来跟我讲讲。每次这样子,我只好笑着吱吱呜呜,蒙混过关。

自立老师,教你们实操课程,你看着教室后面挂着上百个工具和器材。四人一组,认识工具之后,了解理论知识,开始实操组装分体式空调。

教我们给排水课程是吴俊奇,吴老师清瘦的个子,一脸笑意。上课前五分钟,偶尔给我们讲自己最近又去哪儿旅游了,制作成PPT,印象最深刻的是中条山自驾游的图像。

吴老师,对我印象很深刻,记得我课上不专业听课,在底下摸鱼写钢笔字的情景。前几天,我电话请教老师,关于给排水方面相关的出版物的时候。吴老师还跟我提起这事儿来着,还说自己目前退休了,居家防疫中…。如果没记错的话,吴老师好像还给我拍过写钢笔字的图像,回头想起来的时候,问问他,有没有这回事。

我们有三位英语老师,殷实,布莱恩,克丽娜。殷实,新疆人,英文名ben,他不喜欢我们称呼他殷老师,更喜欢同学们喊他ben,我们喊他ben老师,刚好谐音“笨老师”。

英语第一节课,上课前,大家在一起选英文名字,我选了Leonardo。笨老师,上课的时候,拿着一个气锤子,喜欢用气锤子敲打走神的同学,我不止一次被他敲打,我一脸不高兴。笨老师说,Leonardo,你不要不高兴,你上课走神了,知不知道。我只好木然傻笑蒙骗过关了事。

笨老师,是何岩鹏与裴维玺和我三人的辅导员。笨老师,给每人赠送李笑来《把时间作为朋友》,以及一本金庸小说书名文创笔记本。礼物不能白拿,条件是给这本书写篇读后感以及每周或每月写篇周记或月小结,自由选择,写完交上来给笨老师看,看后,笨老师会批注以及找我们谈话。我选了一本吸星大法,写了一篇《把时间当做敌人》的读后感,笨老师,找我谈话很多次,可谓对我用心良苦。

克丽娜,美国人,出生地乌拉圭。克丽娜是位很讨人喜欢的英语老师,特别爱护学生。
有一次,文老师找何岩鹏了解校务相关工作,暂时离开教室,克丽娜三分钟之后,马上把何岩鹏拉回来上课,搞得文老师连忙道歉。

文老师,在我眼里,应该是个博览群书的老师,是我心目中的神秘老师。文老师,是我们的国学老师,更是我们的班主任。我最喜欢上文老师的国学课,国学课是前半段课程弟子规,后半段课程是结合弟子规延伸出来的社交礼仪以及社会新闻时政分析课。那时候,《弟子规》我倒背如流,现在记忆只能闪存而已。文老师对我可谓关怀备至,我12年从北京返回三亚的时候,文老师还给我推荐了三亚的工作岗位。不过,我太差劲了,也不是很喜欢那份工作,所以让文老师白费心了。

离校前,文老师请我吃过一次饭,我暗想我可能是学校唯一能够荣幸获得文老师请客吃饭的学生。

记得有一道菜是鱼香茄子,这道菜没有鱼,只有茄子。文老师问我一些事儿,我闪烁其词,顾左右而言他。文老师很关心我未来的生活,未来的职业方向,如何在城市立足安家。离校后,我还给文老师写过信言说自己的困惑,还微信引介过英语流利说公益项目落地郑州百年职校。

教我们电脑课程的是胡仓喜,很严厉的女老师,她给我们收作业的电子邮箱是:胡仓喜是我妈。每次交作业,只好认师当妈,喜当妈的电脑老师。

礼仪老师向荣,很热情,心态也很年轻人,教我们如何行走坐卧,如何学各种初阶舞蹈。法律老师是某律师事务所的张炯老师,印象深刻的是,他在课上诚心跟我们说,你们以后要是考取了律师资格证,可以来事务所上班。很多课程的内容都忘得差不多了,记得社会常识课,教我们如何进商场找洗手间,教我们如何约会在15分钟前抵达,教我们如何处理日常交往的社交常识。

最后,说说学校的百年爱心合唱团,音乐课是我们最喜欢的课程。说到音乐,首先想到学校给我们放的第一个电影《放牛班的春天》。音乐课上,每个同学练嗓子,嗓子好的可以加入爱心合唱团。

你有幸加入,好像属于男低音吧。常规的几首曲目《相信爱》《友谊地久天长》……那时候好像还没有校歌《百年之光》。

后来的你,你像机器人一样,南来北往,东奔西走,夜晚的时候偶尔喜欢在网易云上听听百年爱心合唱团的演唱歌曲,默默流泪…
2021.8.23
写于什刹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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