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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法自然 ▏“走读”大学生

 新用户7771xieo 2021-08-25

“走读”大学生

作者 ▏人法自然

我本是文革前高中1967级的学生,因为十年“史无前例”的风雨,耽误到了1977年恢复高考才上大学读书,这时已经是“而立之年”了。

那时有积压了十余年的高中生,再加源源不断的应届毕业生,就学压力很大,有的大学就增加了一些“扩招”名额。因为学校住宿条件有限,这些“扩招”的大学生一般都是走读。

我是以较高分数录进大学的,在学校的宿舍分有寝室铺位。但是因为要帮助照料刚出生不久的儿子,我大多数时候都是下课后就骑自行车往家里赶。

学校在成都外东狮子山上,而我家住北门外,距离约有15公里,加之当时出了水碾河以外的郊区路况不好,上学的路上要花一个多小时。

四川师范学院大门

我在上大学前已经有五年工龄(除去那时对知青还没有计算的工龄),所以是带薪上学的。师范大学本来不交伙食费,但是因为我“带薪”就要自交伙食费。我当时的月工资是38.5元,每月要向学校交21元的伙食费(没有实际就餐的可以在月底后退费。这是后话),而我一个原来的中学同学因为入大学前工龄不足五年,就不带薪也不交伙食费,另外申请到助学金每月15元,收支平衡下来也跟我差不多了。

且说我每天下课后的动作。

如果当天上午第四节就没有课了,我基本上下课就骑车打道回府。如果第四节有课,或下午还有课,回府的时间就在下午。

那时学校的食堂还是吃大锅饭,八人一桌,一盒蒸饭,两盆焖锅菜。在我没有就餐时同桌的同学就把属于我的那坨“牙牙饭”和着带一点汤汤水水的菜退回去,换一张“退餐票”。我在月底就凭积攒的“退餐票”到伙食团退费。

我这样下课就跑可不是要回家花前月下,不仅道远而且任重哦。

首先是洗尿布。那时对“尿不湿”一类的奢侈品闻所未闻,婴儿用的就是按自古以来的办法把旧衣物撕成的布片。儿子还在襁褓之中,吾妻每天上班时把孩子背在背上,骑自行车送到顺路的一户居民家中托管照看。上下午的工间各去喂一次奶,晚上再去背回家。夜间换下的尿布就放在一个大盆里待洗。

洗尿布还只是活动一下手脚,回家后的重要任务是晚上到夜校兼课挣钱。按现在的说法可能是“挣奶粉钱”,那时可不这么说,因为有钱也买不到奶粉。在那年代,凭婴儿户口可以领到牛奶供应票。每天“半磅”鲜奶,是用一种大口的玻璃瓶子装着,一早用三轮车装箱送到附近街道口,各家有婴儿的家人一早等在路边,翘首以待那送奶的三轮车叮叮当当地到来。

那时我先是到几个单位的职工文化夜校授课,课时费是每节课五毛钱。每晚从七点到九点半钟算三节课,可以挣一元五角。我一般每周有四个晚上上课,一个月可以挣二十多元。后来有了电大,课时费也涨到一元五角钱,全月的兼课收入超过自己正份工资了。虽然辛苦,但是在那时有这些钱也是可以减小不少家庭经济压力的。

“走读”的特色在走。早上骑车去学校又是一段艰辛的历程。春夏秋三季还好,骑着自行车,路上的汽车很少,上了东风路,迎着朝阳,有一种“意气风发斗志昂扬”的感觉。

冬天的体验就要严峻些。首先,天不亮就要站在街头,搓手跺脚盼望“牛奶车”快些到来。取到牛奶后放回家立即跨上自行车出发 —— 解放路,红星路,东风路,水碾河,双桥子,转弯沿沙河边到上沙河堡,最后从下沙河堡冲刺进学校大门,一直把自行车停到教学楼里的楼梯下,在上课铃响之前冲进教室。

那时,过了双桥子之后的大路就没有铺沥青了,就是那种碎石路面,而且没有路灯。到了沙河边就要转右弯沿沙河边骑行。遇到大雾弥漫,真是伸手不见五指,只能是估摸着方向前进。路的左边是沙河,右边是田野。我记得当右边路侧出现房子的时候就该往左转上沙河大桥。有一次我看到右边有模糊的建筑影子了,于是左转。但是过了一下觉得不对,赶紧刹住跳下车来。一看正对沙河边高坎已经不到一米了。惊出一身冷汗的我回到路右边再看,原来那模糊的“建筑”是一个搭在农田粪坑上的草棚。

在严寒的冬天长时间骑车,身上出了大汗,手指和脚尖却冻得发木。我在脚尖冻木了的时候就推车跑步,稍暖和一点又上车赶路。

妻用旧布和新棉给我做了一双又长又大的无指手套。先戴上棉纱工作手套再套进大棉手套,骑车暖和多了。

天暖和以后,大棉手套用不着了,儿子在午睡的时候拿来当枕头。看着他憨甜的睡姿我心里无限感慨,幻想着他什么时候可以把“枕头”重新戴成手套。

每天路上的这两三个钟头也不能闲着。我们班同学中已为人父母者有好几个,也有人常回家看看。我回家的路上经常就跟同行的同学口头对译外语单词和句子,或互相检查背诵课文。单独上学的路上就听收音机。

那时国外进口的录音机刚开始流行起来,戴一副“蛤蟆眼镜”,提一部大收录机招摇街头是最时髦的操作。我把一个小小的收音机吊在胸前,一路听着广播前行。有一次在上沙河堡街头,爬陡坡路时我下车推行。一个路人对我的行头评说了一句:“假洋盘!”

他说得不无道理,不过还不够深度。我的收音机可不是“假洋盘”,而是从里到外货真价实的洋盘货。那是我用别人转让的出国人员“小件”进口商品指标购买的电调谐短波收音机,收听的是课外作业英语电台的世界新闻联播。

多波段收音机

我回家的路上有时也跟回家的老师同行。一次一位外语系的老师对我说:“ I’m a day teacher, while you're a day student.(我是一个白班教师,你是一个白班学生。)” 大概这就是对“走读生”的最好诠释了。

77级学生毕业照

四年下来,我的一辆崭新的“永久”28高车活生生把车轮橡胶外胎磨穿了。我发觉前轮有一块颜色异样,开始还以为粘了树叶或纸片,下车一看,原来是露出了内胎。

如今,2021年高考已经结束了。抚今追昔,四十多年来经历了多少寒暑冬夏,现在儿子的儿子又要上小学了。在学校门外跟同样恭候孙辈的爷爷奶奶议论:“再过十二年……。”

现在“77级大学生”已经载入史册,“走读生”也已成为过去。大学的招生录取率已经由当年的不足百分之四增加到了百分之八十到九十,上大学应该不成问题,唯愿晚辈们不再有那么多“走读”路上的折腾。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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