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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客 处暑过后，天气反倒热起来，每个午后都会下一场急雨，事先毫无预兆，觉察到的时候，雨势已铺张开来。伸出阳台的晾衣杆上晒着被罩和棉絮，才听到雨声便快速提竿捉被，收拾好被子的工夫，雨就停了。再把头伸出去望向其他人家，许多未及时收回的衣物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似的，无心地晒着八月骄阳。 每日从街市走过，仍旧最喜欢张望人家窗口伸出的竹竿——鲜活的市井烟火在太阳底下才灵动起来。一年四季的衣裳，春秋的被子，夏日的凉席，过冬的老棉鞋，甚至还在梅雨天过后晒厕纸。 那些摆着鲜花绿植的窗口在现实生活中几乎没有见过：紧凑实用的思维里，怎舍得闲置空间给花草，宁可要一束干花，装在精致的花篮里。我家阳台外，有两只不锈钢架子，专门为了养花。如今，却已记不起、那些隔着玻璃窗望过去的花草曾经为平淡的生活带来多少喜悦。眼下那里长满了野草，鸭跖草的紫色小花不动声色地开着。准备读书的时候，会开窗剪几枝插入花瓶，摆在书桌上。 或许是因为在郊区的家里用惯了（高）大桌子，现在发觉，这张长条桌不但窄了，还很矮。儿子在这边上学读书的时候用的正是这张桌子，先生自己设计的，连带着高低床，完全出于节省空间的考虑。那天，重又找出垫在桌脚的几只木块，抬高了桌面，顿时舒服不少。可是，坐久了，还有点难过：没有靠背椅呀。留在这里的四只小方凳都是用木条拼凑而成，出自先生的巧手慧心。 近期，每隔两三天，先生坐地铁过来一次，不必运送补给，只是来此团聚：顶多还有一星期，儿子就要返校开学了。生活必需品悉数置办齐整，闲置的冰箱也装满了食物。午睡醒来，三人坐在局促的房间，几乎促膝般的喝茶闲谈。脑子里突然冒出几个字：仅容膝斋。这是在哪幅古画上看来的，我们住了近二十年的老房子就像画片上的那样小，小得不容我们有任何不快的情绪，因为一转身，又要面对面。 念叨着，这个暑假就要过去，我们仨几乎没有像样地出行。如今住在市区，无论是徐家汇还是外滩和南京路，或者静安寺、人民广场，都极其方便。可是，这顿下午茶喝好，最终决定去家门口的茶叶店买普洱茶，然后再去逛一番周末的古玩地摊。 曾经无比熟悉的生活场景，一帧帧播放出画面似的，涌入眼前，却已物换人非，能打个招呼的老相识都已屈指可数。红尘滚滚，谁不是过客呢。橱窗里的鲜花，果摊上成熟的果子，夏日黄昏的雾霭，高树上的蝉鸣，近处的炊烟和头顶的流云，墙皮斑驳的老房子，赶着相聚和别离的奔腾车马。所有一切，都像云烟：只求那会心的一刻，彼此心照不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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